一百八十七章 相人(2/2)

韩忠彦心道这话倒是有道理,不由想起之前父亲的话,但他面上不服气地道:“你泰山再如何,也有看走眼之时。”

文及甫笑道:“这话倒说得是,相由心生,似你我爹爹,老泰山他们相人一面,还胜过比你我听其言观其行。”

“你可知我泰山请过终南山一位老道士给他五个女儿相过面么?你猜他如何道,他说吴家十七娘子命最富贵。”

韩忠彦道:“山野方士的话也可信得?再富贵,还能比得上你文家?”

文及甫笑了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不要小看人家。日后咱们大宋的官家会重用寒门,南方出身的人为官为相。”

“这是什么道理?”

文及甫淡淡地道:“没凭借的人,才好使得动。重用读书人,不就是这意思么?”

韩忠彦点点头,这就是他一直佩服文及甫的地方。

清醒,从不以自己的立场判断,这样的人日后都不会差。

“不过一点凭借也没有的人,官也上不去啊!”

韩忠彦说完。二人都是大笑。

文及甫道:“你事事倒都能说出个歪理来。”

韩忠彦道:“周翰兄,这章度之如今还在寒微之时,你泰山如今看上了,他日其再中了进士,这恩情不小呢。”

“未必,听闻中进士后再成婚还是此子提出的。”

这回轮到韩忠彦再度吃了一惊:“怎么他还不领这恩情,有自己的主张不成?”

文及甫笑道:“受了这恩情,在吴家人面前,说话也就硬气不了。此子想来因此不受。”

“可是想要硬气,也要他能考中进士再说。”

韩忠彦嘴上虽这么讲,但心底还是震撼,之前已够高看章越了,如此才知道自己又走了眼了。

韩忠彦回家之后拿了本书草草读着,其中读到一句‘无福之人,不可与共事’,‘有福之人,则必厚朴也’。看到这里韩忠彦道:“如今方始信也。”

次日韩忠彦来至太学崇化堂听课,目光看着堂上正持经念诵三字诗的章越。

如今太学之中都知三字诗为章越所作。

现在看着章越在堂上犹如直讲般抑扬顿挫地给众生们授课的一幕,倒是令韩忠彦对章越更刮目相看。

何七见韩忠彦屡屡盯住章越,不由心底有数。

课散之后,何七找到韩忠彦。

韩忠彦看了何七一眼,想到昨夜所提的‘无福之人,不可共事’,倒觉得何七这人虽是精明厉害,脑筋转得极快,事事都有个心机在里面,以往倒有几分欣赏的,但如今觉得这样的人反是空磨之相。

“何事?”

韩忠彦言语间有些冷淡。

何七不由一愣,韩忠彦这人前几日还与他称兄道弟的,怎地如此喜怒无常。

何七丝毫不见怒色,反笑着道:“衙内今日必有不顺心的事,何某改日再说吧。”

说完何七施礼,毫不停留地转身离去。

“站住!”韩忠彦心道此人倒是察言观色极快,于是语气放缓道,“昨日吃了爹爹一顿训斥心底不快,七郎,你有什么话说?”

何七听韩忠彦称一声七郎,笑着回过身来道:“原来如此,师朴上次不是说,在斋中章度之借着斋规屡屡劝诫于你么?”

韩忠彦道:“是有此事,如何?”

何七笑道:“我今日得知此人一个把柄想赠给师朴,保得以后……”

何七知自己这样的人,就要想人之想,谋人所谋。

哪知韩忠彦笑道:“慢着,如今我倒不想与他为难了……”

“不为难了?”何七惊问道。

韩忠彦道:“不错,不仅不为难,反要交个朋友。”

何七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衙内说得对,朋友因利而聚,因利而去。只要是大家有用得着的地方,即是朋友。衙内,在下这番话不知道对不对?”

韩忠彦闻言大笑。

他就是欣赏何七这一点。

但韩忠彦却道:“我看得起谁,看不起谁,还要你来教?”

何七被韩忠彦一呛,倒是一时说不出话。

何七自己在韩忠彦心中是什么地位,他自是知道。他不知费了多少气力,下了多少功夫,韩忠彦他们这个圈子,自己就是进不去。

但章越呢?

也不知哪得的运气,何七心底实是难忍妒忌之意。

他又想到之前在浦城时与吴安诗交情极好,这一次入京他也携礼见了吴安持。

他觉得自己成了太学生,又携了厚礼登门,吴家会比以往更高看自己一眼。

吴安诗对他倒是热情,甚至引荐了他母亲李太君。但李太君只见了一面,话也没说两句即走了,甚至饭也没留。

这令的何七深感大受羞辱。

何七当时心底恨恨地想道,吴家真乃势利之户也!李氏真短视之妇也!不过出来时何七却一脸愠色也没有,甚至还反向吴安诗道谢。

嘉祐四年岁末之时。

倒又有件意料之外的喜事。

这日正在太学读书的章越得了圣旨,官家因他编三字诗之功,于是特赐予他同三传出身。

此事一出,顿时轰动了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