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零五章 999年·“时代的尘埃”（2/2）
每个人都没有做很严重的错事。苏明安的夸赞没有错，当地人的包办工作有错，男人的私下造谣有错，但不是致死的错误。但当它们被供在台面上——就是不得不审判的致死错误。</p>
不得污蔑神明。</p>
不得煽动群众。</p>
不得藐视律法。</p>
如果放过了他——今后的每个人都可以因为私人原因造谣神明。</p>
于是天使扬起纯白的羽翼。扑啦，扑啦。如同最圣洁、最公正、最代表和平的白鸽，高高扬向无暇的天际——</p>
圣剑斩下。</p>
“唰！”</p>
人们眼底涌现了让苏明安陌生的狂热，他们在为这场审判欢呼。那是一种崇尚公义的、在群体中不掩饰地表达自我热切的、疾病般快速蔓延的狂热。昨日还高谈阔论的人，今日像蚂蚁般匍匐台上、跪地求饶，这鲜明的对比足以让围观者汲取到快感。</p>
审判与仇恨的循环，生生不息。</p>
在朝颜的牵引下，苏明安斩下了一剑、一剑、又一剑。这些罪人大多是煽动之罪。大部分该死，少部分罪不至死，但在这种方舟刚刚启航的特殊环境下——容不得半点内部煽动，一切从重处罚。</p>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神明大人！”</p>
他听到了欢呼。</p>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凝视审判，期盼着绝对理性的降临。朝颜也始终面无表情，牵引着他的手，不加丝毫怜悯与犹豫地，朝着或愤怒、或悲伤、或绝望、或大声诉说着自己还有几个孩子的罪人——斩去。</p>
不拘年龄、男女、身份。</p>
这与苏明安单独审判不一样。</p>
单独审判时，他可以慢慢思考这些人是否该死，是否可以酌情减轻惩罚。但现在不一样，是朝颜带着他，不需要他思考、不需要他斟酌，他似乎只成为了一柄冰冷坚硬的剑、一尊代表旧神的石像，迎合着一记记罪名，不断地、不断地……向下斩去。</p>
最后一位罪人，他认识。</p>
当昕月走上台，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谁能想到主理人也能成为审判台上的罪人。</p>
玫红色发丝的女人笑着，手指卷曲着碎发，涂着红粉蔻丹的手白皙细腻。她没有被压跪下，也没有恳求哭泣，只是静静地站立……像一根石桩。…</p>
天使向她宣判罪名：</p>
“——第八主理人昕月。你在一次穿越中偶然恢复了记忆。你故意接近了高维者叠影，与祂密谋许久。对于此事，你是否有所辩驳？”</p>
对于主理人，朝颜会额外问一句行为用意。</p>
昕月的视线停留在苏明安身上。在穿了厚底鞋的情况下，朝颜比他略高，手臂搭在他的手臂之上，就像是从背后环抱着他握剑。</p>
“……我没有辩驳。无可辩驳。”昕月笑了：</p>
“那时候我累了，我不想服从命运了，所以我脱离了固定路线。确实是我的错，我没什么话可说。动手吧。”</p>
朝颜的手指骨节微微弯曲，苏明安感到自己的手骨被紧了紧。</p>
她并没有说什么，他却像已经明白了，剑刃微抬。</p>
“我们无法确定你是否已经被叠影蛊惑，介于你以前的功绩，给你两个选择。”朝颜说：“第一，死亡，但死亡前我会帮你存储好生命硬盘，让你顺利轮回转世。第二，终生留在圣城，不得插手任何事。”</p>
“有别的选择吗？”昕月忽然笑了一声，脸上是一种释然的神情：“让我……不要再复生了，不要再……活下去了。”</p>
她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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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世世，轮回转世……说是祝福，又何尝不是一种诅咒。一种……即使死亡也无法脱离的诅咒。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意见，只是她活累了，所以她主动犯了事。</p>
普通人自杀，死亡就可以了。她这样的人自杀，还要把自己的灵魂都磨灭掉才行。</p>
这就是跟随他们永生永世的诅咒——【责任】。</p>
朝颜没有说话。</p>
圣剑斩下，苏明安闭上眼。他忽然明白千年后的昕月为什么会被神灵操控，像被操控的假诺尔、假苏凛一样……因为他们出自神灵之手，是被塑造的假品，并非千年前的转世产物。</p>
“唰！”</p>
扑啦，扑啦。</p>
天使羽翼扑扇的声音好像更大了。</p>
他闭着眼，没有看，脑中的光点却无声多了一个。他不会将昕月投入轮回，决定放她自由。</p>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神，连他人的生死轮回都能操控。</p>
回到房间后，朝颜的手微微抵住他的下颚，让他直视她翡翠般的眼睛。</p>
她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告知他“这是权力，亦是责任”的道理，但盯着他看了许久，也许是看到了他眼底的疲惫，她什么都没说，手指很快松开了。</p>
“……你好像很不喜欢这种场合。”她理了理他的袖子，抹掉沾上的血：“……我确实不应该让你握住我的剑。做出那些决定会让你痛苦，即使是神明，也不用过问每一件事。那些事情，我去做就好了。”</p>
“你应当是光明的，正义的……休息吧，我来替你做。”</p>
在那之后，她再没带他上过审判台。</p>
这期间，萧影经常来找苏明安玩，射飞镖、打枪、黑杰克……萧影变着花样想赢苏明安，似乎想让他放松心情。处理千年计划之余，苏明安就和萧影顺手玩了玩。</p>
直到副本第十五天凌晨，玩家路梦忽然口吐鲜血倒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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