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九十章 千年·“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终）”（2/2）

“你可愿跟随我三个月？”</p>

他诚惶诚恐，立刻答应。</p>

我考察了他三个月，确认他是一个合格的传承人，便询问他的意愿。他也答应成为我的转世，继承我的生命硬盘，哪怕他将不再是他。</p>

对于“转世是否算是自己”的问题，我一直得不到答案，但现在我终于可以亲身感受。</p>

那天我坐在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下，摇椅缓慢地晃着。年轻人帮我捏着肩膀、捶着腿。</p>

我的目光落在大门口，那里悬停着一抹干涸的橙阳，人来人往，没有人在那里驻留。</p>

“……老师，你在等谁？”他问我。</p>

……我的表情有这么明显吗。</p>

我淡淡道：“一位故人。”</p>

他识趣，没有问故人是谁。</p>

我等了很久，门口没有出现一个人。</p>

身体各处的感觉越发强烈，掌握着万千言灵的我——清晰地知道，那个时刻快要到了。</p>

人类啊，人类。</p>

……你为何只能存活短短百年。</p>

与我同代的那十二位天资卓越、聪慧至极的主理人……大多也不存于世了，就算活着，也大概是暮年白发。纵然世界青睐、溶金烈火，也只是昙花一现，跨不过十分之一的岁月。</p>

“死亡是什么感觉？”我轻声询问。</p>

事到临头，我居然感受到了一点的害怕。</p>

年轻人为我梳理着柔顺的黑发。</p>

“静谧无声的，老师。我听那些百岁自然死亡的老人，都是悄无声息地死去。”</p>

“不会痛苦？”</p>

“我不知道，老师。但您是天使，天使只是魂归天际，您还会转世回来的。”</p>

年轻人崇敬地望着我。在任何人的眼里，我的死去只是天使的魂归，将要重升天际——唯有我知道，我的死亡仅仅是人类的死亡，和大多数的死没有任何区别。</p>

……这傻孩子。</p>

信仰已经坚定如此了。</p>

“你体质不如我，今后不要过多插手战争，专心建立理想国，知道吗？”我叮嘱道。</p>

“是，老师。”</p>

“千年后的旧神会在你那里诞生，一定要培养好旧神的载体，不能有任何心软。知道吗？”</p>

“是的，老师。”</p>

“我不知道你的寿命有多久，但肯定也不会超过百年，所以……你也要像我一样，及时寻找转世，照顾好自己，知道吗？”</p>

也许真的是年老了爱唠叨吧，我说了很多话。</p>

我看到年轻人眼里渐渐有了水光，他舍不得我。</p>

“……别怕。”于是我这样说。</p>

……这是我这八十年以来，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p>

……应该不太好看吧。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和人世间大多数辞世的老人没什么不同。</p>

我将一朵白色朝颜花放在胸口，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缓缓阖目。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夏嘉文最后为什么要拿一朵白色朝颜花，它往往是亡者的呓语，让逝去的那一刻不会那么孤单。</p>

死亡也许真的是静谧无声的。</p>

我听不见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感觉一切在一点点离我而去。航行八十载，掌握万千言灵的我也还是走到了终局。</p>

但我心里的意志，始终清晰……</p>

……</p>

——我仍航行海上，既无喜乐，也无幸福。</p>

航程仅过十分之一，我将下船，但新的船长以我的面貌，仍将扬帆起航，操舟驾舵，去寻求海中瑰宝，以得千年之愿。</p>

若有冰山，则去碰撞。若有海鲨，纵不畏惧。</p>

不过岁月悠长，代代承载，代代泅渡。</p>

我已逝去，而“离明月”永恒。</p>

——直至千年后，“我”仍在这人世热土，吟咏旧神之念，托升理想之国。</p>

即是如此，</p>

即是如此。</p>

万千祈福，</p>

万千祈福。</p>

……</p>

——欢迎回归这个美丽的世界。</p>

0002-“离明月”。</p>

……</p>

……</p>

千年后。</p>

阳光灿烂，人群喧嚣。</p>

稻亚城喷泉边，白鸽停驻。</p>

“教父，这个面包怎么分……”黑发黑眼的青年如此询问我。</p>

我微微一笑，手把手教他：“……这条线是分量的划分。每人一小袋。每袋应该有两块面包，大小都差不多，你仔细看看。”</p>

白鸽振翅而起，人潮熙攘。</p>

旧神低头拆着面包，仿佛世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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