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三十七章 “不落雁”（2/2）

朝颜曾经找到过真正的诺尔，在苏明安被神灵抓回老家的那一个夜晚，那个诺尔是真实的，因为他知道苏明安的死亡回档。</p>

所以，找到朝颜，也许就能找到真诺尔。以真诺尔的智慧，即使黑猫无法解释真相，诺尔应该也能想清楚是什么情况——必须要把苏明安的尸体抢回。</p>

只要诺尔和朝颜、萧景三等人合力，可以抢走苏明安的尸体，找个安全的地方等他醒来。</p>

苏明安本来对此不抱有太大希望。他以为这一小时的假死结束，自己睁开眼，还是在神灵的地盘上，而且还是最绝望的0san状态。</p>

毕竟真诺尔的行踪，真的很难找到，诺尔也可能无法猜到他是假死，这确实很难猜。</p>

但他没想到——这一睁开眼，他看见的，是朝阳升起——乌鸦上金发飘逸的少年。他们在苍穹之上飞翔，自由的风声吹拂在耳畔，所有的哭泣与绝望都在脚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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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尔没有让他失望。</p>

像一抹濒临深渊的希望——他真的来了。</p>

远行者终于于此汇聚。</p>

远方的山峦，承托着盈盈的、饱满的日光。</p>

少年的眼神也像是日光，他微微笑着。</p>

“我……”苏明安想说话，却说不出口。他的视野仍然很破碎，精神的损伤无法逆转。</p>

他开启“黎明永生”技能，强制提升了精神状态，看到视野里的san值竟然是80点——是诺尔帮他做的吗？</p>

每个san值副本，杀玩家都能回san。当时在穹地，san值快要0点时，苏明安就靠杀钟夕等玩家回复了san值。</p>

“距离那一剑，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你假死了一个小时，另外两个多小时你都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几乎和死人没什么区别。我带着你的身体，让你杀了一些……想要在你尸体上拍照的玩家，提了san值。”诺尔微微笑了。</p>

日光翻腾着紫红的朝霞，向苏醒的大地投以敬礼。</p>

苏明安沐浴着阳光，第一次感到阳光竟是如此温暖。尽管已经死过无数次，他这却是第一次……如此之近地感受了死亡，真实的死亡。</p>

差一点点……他就真的……</p>

诺尔站起，摘下礼帽，朝苏明安缓缓地躬身。</p>

“我再一次更新我对你的想法，苏明安。”他轻声说：</p>

“以前我觉得，也许你的生命尚且驾于副本之上，也许你还会想着自己的生。但这一次，不一样。倘若我没有及时赶来，帮你及时回san，你也许真的会死——那是彻彻底底的，不可能复苏的死亡。”</p>

“原来在圣剑斩下的那一刻，你想的并不是自己的生。”</p>

玫瑰绸带飘起，他与漫山遍野的阳光一同躬身，朝苏明安致以故乡的礼节。</p>

“……所以，诺尔·阿金妮，在此致以最高的敬意，苏明安。”</p>

“宇宙中有数不尽的星球，也有亿万种可能。人类的诞生只是宇宙中的短短一瞬，也是几亿分之一受精卵的奇迹。但只要我们诞生于这世界上，死亡便会是确定的‘可能性’。”</p>

“是顺其自然地死，还是痛苦地生，我们所能持有的唯有‘看法’，你却‘实践’了它。”</p>

“你告诉我——‘死是人类之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确知而不确定，超不过的可能性’，但你直面它却不拥抱它，你眷恋它却又推开它，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地陪伴了它。”</p>

苏明安。</p>

即使你知道这可能是回档也救不回来的死亡——你依然没有退避。</p>

我曾以为你的勇敢都建立在“我有死亡回档，所以我不会死”之上，但在那一瞬间，你的勇气完全超越了“死亡回档”的权柄，直视了死亡本身。</p>

那一刻，你真正拥有了“牺牲”的实质。</p>

……</p>

“你拥有令我震撼的勇敢，苏明安。”</p>

……</p>

当话音终结，最后一寸长夜在远方褪尽。</p>

那一瞬间，苏明安仿佛看见了——苏醒的大地上，折射出万千紫红的光芒，火烧云般的朝霞下——藐视寒夜的日光熄灭了雪，唤醒了人世间。</p>

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p>

一个人的珍贵在于他即使曾经离死亡如此之近，却从不曾沉溺它、拥抱它。不会因为“休息”而陷落于死亡。</p>

向着死亡而生存——</p>

——我知道我的死亡会是一个既定的事件，它会在某一天到来，也许离我十分近，只有二十岁的期限，也许离我十分远，甚至藏匿于我的后半生，直到我白发苍苍而老去。</p>

——它不会给我提供额外的意义、价值和情绪，但我只要临界于此，本真就会一直存在。即使毫无意义的一切，都将生发出意义，直到一切可能不再可能的可能性发生。</p>

——我知道我将重新被抛入这人世间，直至实现理论上真正的自由——面对死亡的自由。</p>

——那一刻，我的理想才真正践行了意义。</p>

——那一刻，才超越了“权柄”本身。</p>

……</p>

苏明安张开嘴，想要安抚诺尔，可他依然很难说话，精神上的损伤太严重了，他实在太虚弱。</p>

于是，诺尔上前一步，扶住了虚弱的他。</p>

蓝玫瑰绸带在风中摇曳着，太阳从东山露出脸，它朝着融化的积雪放肆地放声大笑。</p>

日光随着笑声张扬地飚射，直至深邃无边的金红色遍布了他们的脸颊。</p>

笑声遮蔽了遥远的哭声，少年的笑颜像是一朵太阳花。</p>

苏明安就在这一瞬间，透过诺尔矮矮的肩膀，在火烧云般的朝霞中抬起眼皮——</p>

……</p>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漫山遍野的太阳花。</p>

……</p>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p>

这次，终于是为着自己的生。</p>

……</p>

“诺尔·阿金妮。”</p>

“嗯。”</p>

“我很想活下去。”</p>

“我知道。”</p>

“一直都……很想活下去。”</p>

“嗯。我知道……我知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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