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八章 BE21·“与君盟”（2/2）
不会比这更好了。</p>
“路维……”身后的声音渐渐消失，消融于寒冷之中。</p>
飘飞的夜雪之间，警戒灯停息。</p>
苏明安一路飚飞，冲向血潭方向。爱德华被梅开三度地震裂了全身骨骼。</p>
他冲向血潭对岸，少女的黑发像密集织就的蜘蛛网，将她纤细的身躯笼在网的中心，仿佛一只困在火上的蝴蝶。她的双眼紧闭，呼吸几乎微不可闻。</p>
——她被人抛弃在了这里，自生自灭等待死亡，如果苏明安不来，她该有多绝望？</p>
在最开始，她成为尸体的那个周目，在看着炮火朝她无法动弹的身体轰来时——她临死前眼里倒映着的会是谁？她会有多难过？</p>
苏明安拉起她，她睁开眼，轮椅载着他们驶出这片无边地狱。</p>
他赶到了，一切都不会发生。</p>
“明安，把我放下，我得了缺失病……”她伸出焦黑的手想推开他。</p>
然而苏明安只是摇头：“我有传教光环，我能救下你。”</p>
玥玥的状态看起来比前两个周目都好，这是最好的消息。</p>
“好。”玥玥点头：“那我也会努力一下，我会努力获救的……”</p>
“你想听什么？”</p>
“我想听你四个月前没讲完的那部。”</p>
“好。”苏明安开始讲述。</p>
轮椅掠过血海，他们这一次甚至撑到了冲入城市，这是从未有过的突破。</p>
温暖了许多的空气撩起他们的发丝，连玥玥的脸色都好了些许。</p>
街头小巷，檐下彩色络子飞扬，如同迎风招展的彩虹，现在正是跨年时刻。不少人在街头高高仰起头，看着天际灿烂的烟花。</p>
临近午夜十二点，烟火照亮天际，连耳畔的风声都带着高昂的喜乐，人们在看烟花时，同时看见了空中飞驰而过的轮椅。</p>
“——那轮椅，好像是阿克托城主！”</p>
“——他怎么会来这座小城？”</p>
“是好事！大好事啊！城主！前线战况怎么样，我们的战士们还能回来吗……”</p>
“城主是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吗？”</p>
人们的声音交杂，苏明安听不清，甚至他的视野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点，他驾驶轮椅，带玥玥冲向有医疗器材的地方。</p>
他闯入医院，掠过惊呼着的医生护士，关上房门。</p>
“你躺一会。”他将流淌着组织液的玥玥平放在床上，找出强生剂一类的吊命药品，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失温了，眼睛渐渐眯起，像一艘逐渐下沉的小船。</p>
“好困……”她说。</p>
“再坚持一会，听我的声音。”</p>
苏明安语声低沉，麻醉剂药效已经褪去，之前喉咙被掐的疼痛逐渐占据他的大脑。</p>
她身上渗透出的鲜血仿佛燃烧的火焰，在洁白的床铺间犹如油画，宛如他给她推荐过的，帕斯卡·基尼亚尔的郁国。</p>
而他正在为她背诵这部：</p>
“【但是您为何还要画呢，既然一切都将被消耗殆尽？】”</p>
他取出一管针剂，说话时喉咙一阵火烧火燎：</p>
“【每个人都带来他自己那小小的火把，汇集在照亮世界的大火把中。】</p>
【有时候，一片薄雾或者一座高山足矣。有时候，在阵阵狂风的摧残下低头摇晃的一棵树足矣。有时候，甚至夜色足矣，用不着睡梦来把黑夜中不存在或丢失掉的那些东西显现给心灵……】”</p>
哪怕只是一片薄雾、一棵树、一抹夜色。</p>
他喜欢这部，正是因为这段话。</p>
攥紧针剂，苏明安回过身，手里液体微微推动，打算为她注射，嘴里的故事依然一刻不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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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还有一段很有意思，他们之间的情绪对撞令我印象深刻。</p>
他说，【我痛苦啊，夫人，我苦于无法碰到您……】”</p>
他的语声顿住。</p>
她闭着眼，平躺在洁白的床上，两旁掀开的白色被单仿佛天使的翅翼，在她身侧周展而开，胸腔间没有半点属于生命的震鸣。</p>
“……玥玥？”</p>
苏明安伫在原地。</p>
他将针剂刺入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向前，探向她的呼吸……</p>
“她回答道，【先生，除了轻柔的风，没有任何什么可以碰到我……】”</p>
“咣当——”</p>
针剂掉落在地。</p>
他止住话音，僵硬的视线微微移动，喉间发出晦暗不清的哀鸣，吞下骤然从胸腔间漫上来的血腥。</p>
他的指间，没有感受到任何风。</p>
听到动静的医生护士们“唰啦啦”一下冲进来，看见静立在床边的苏明安。</p>
“城主……”</p>
他的神情被冻结在了某一刻，嘴唇一片青紫。视线僵硬着悬空在空气中。</p>
他缓缓回过头，望着这些医生护士，犹如直线般僵硬的嘴角微微勾起。</p>
像是有无形的丝线在吊着他的嘴唇行动，拉扯他的嘴角，这些丝线强迫他像小丑一样，眼角勾起，视线失去焦距，露出惨烈的笑容。</p>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实。</p>
一个极其惨烈的事实。</p>
空气仿佛成了一柄锋利的刀，搅得他鲜血淋漓，浑身颤抖。绝望像岩浆一样从大脑皮层的灰质褶皱中喷出，灌满了他的颅腔。他一字一字的话语像牙齿钳在动他的牙，嘴里一股苦涩与血味交织。</p>
“来不及了。”他笑着，手臂无力垂下，像在嘲讽自己：“原来真的来不及了……”</p>
笑声惨烈而仓促，他一笑一喘，犹如快要溺水而死。</p>
床上的她已经死了。</p>
他笑着，却愈发感受到窒息的痛苦，喉咙火急火燎，他的每一声笑声都是自我惩罚。</p>
医生和护士们迟疑片刻，都没笑。</p>
只有一个情商低的小伙子巴巴地跟着笑。</p>
“哈哈，城主您在笑什么啊，别笑了，我也想笑，哈哈哈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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