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章 “薪火中不必包括我”（1/2）

生物学中，有一种昆虫叫“螳螂”。在它们繁衍时，体型较大的雌螳螂，会吃掉自己的配偶。</p>

不过，有一些雄性螳螂却甘愿当这种“牺牲品”，它们面对刀刃，既不反抗也不逃跑。有动物学家认为，这是因为雄螳螂的体能耗尽，逃脱不了。但也有人认为，雄螳螂在求偶活动结束后，已经完成了它终身的唯一使命——培育下一代。</p>

此时，它的生存已经毫无意义。如果能为下一代提供充足的营养，它可以献身将自己的基因传承下去。</p>

尽管对这种猜测仍存疑虑，无数多的螳螂却确实因为繁衍而死，它们用生命为存续的下一代铺了路。</p>

“啪”书页合上，白发青年起身，身后是如同血管般绵延不尽的软管。</p>

他苍白的五指搭在桌上的《4岁幼儿昆虫学》上，这本书是他在世界边际的一些遗迹里找到的，是世纪灾变前的科普书籍。</p>

他缓缓顺着长桌行走，冰白的机械桌上，耷着几张鲜红的卷轴，移开热风机，红色纸张上油墨干涸，露出一对写着墨字的春联。</p>

上联：【祝你天天开心。】</p>

下联：【也祝我天天开心。】</p>

“唰。”霖光将对联拎起，回想起他写这两行字的时候。</p>

他不会写字，这字是他抓的一个龙国玩家一笔一划教他的，写出来时他觉得居然还挺好看，也许他很有天赋。</p>

他听说，今天是路维斯世界里的“除夕”，相当于他们这里的福缘节，是一年一度的大节日，家家户户都会写春联贴在门上。</p>

废墟世界没有这种习俗，他只能找一对红纸自己写。他不知道该写什么，被抓来的龙国玩家说，“春联是对于新的一年的期望”，他就写了这些。</p>

他希望路维斯天天开心。</p>

随着记忆在这一天渐渐复苏，他想起了很多事情。</p>

……他仿佛已经很老了，又仿佛很年轻。</p>

这段故事仿佛要结束了，又仿佛什么也没开始。</p>

那些碎片化的记忆，那些若隐若现的片段，每回想一次，他都感觉快要窒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本质会是这样？这个世界简直比他要残忍数万倍。</p>

“咔啦啦”他卷起对联，走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星光透过落地玻璃洒下，眼前是如同透明通风管道般深邃的长廊，仿佛遥远的天际线。</p>

神之城不如聚集地那样热闹喧嚣，更多的是一种荒唐的虚幻感。偌大的城池里，他时常会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某一天，无法抽身，不断失去。</p>

这一刻他突然感到刻骨的难过，维奥莱特说这叫“孤独”。因为没有人能和他握着手，没有人能和他散步。</p>

他侧头，墙面上悬挂的屏幕仍在播报前线战况，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屏幕里满是各色爆裂而开的光晕。</p>

冲在最前方的是一支精英军团，他们血色的披风随风扬起。大雪如纱般披在身上，道道湛蓝的防御罩撑起，他们像一卷冲向城墙的浪涛。</p>

“烽火听令——！”</p>

森·凯尔斯蒂亚冲在最前方，披风飘扬而起，一如十六年前。</p>

只是，他的身侧，再没有一个戴着护目镜的裁决者特雷蒂亚，没有沉默寡言的副领主夏晟，没有扛着朱红狙击枪的程洛河，也没有挂着贝壳项链的曜文。</p>

时光犹如浪涛，冲走了无数陪伴者，最终只剩下一些身边空无一人的幸存者。</p>

“轰——！”</p>

炮火爆鸣，整片大地都好似狠狠震动了一下，震耳欲聋的炸裂声传遍半个战场，人们顶起防御罩，迎击时发出刺耳锐鸣。</p>

只要有人倒下，立刻有人补位，形成一道生生不息的严密防线。森则像一柄血色利剑般剖开了敌军的队伍，与他的士兵连为一体。</p>

森的耳麦不断传出各种频道的声音，那是十二位统领俯瞰战场所发出的即时命令，此时，所有人仿佛拥有一个大脑。</p>

天空中，高战力者的战斗还在进行，苏凛的火焰将黑夜染成金红色。四座外城陷落已是必然之事。</p>

霖光冷淡地瞥了一眼屏幕里形势不利的战场，继续朝前走去。</p>

“大人，【——你是上帝展示在我失明的眼睛前的音乐、天穹、宫殿、江河、天使、深沉的玫瑰，隐秘而没有穷期】。”</p>

一声婉转的女声响起，霖光脚步微顿。</p>

维奥莱特靠在墙边，姿态妩媚地卷着她染成玫瑰色的卷发，曳地的红裙像花瓣般层层披下，露出她光洁的一对长腿。她是玩家，一直在神之城作为霖光的下属，情商高又会说话，才一直没被阴晴不定的霖光掐死。</p>

然而，霖光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咔咔咔”踩着地面走过。</p>

维奥莱特微微叹息。</p>

“大人，今夜下雪了……”她望着已经被夜色染黑的窗外。这栋中央建筑除了冰白的隔绝墙外，都是足以将外界一览无遗的落地玻璃，通体透明，如同一枚六棱形的巨型钻石。</p>

此时，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那飘飘而下的鹅毛大雪，它们像微闪的星光般漂浮在玻璃外，下方的建筑已经落了一层轻盈的雪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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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很喜欢下雪，她是个龙国人，每当下雪了，她都会在我们那的仿龙国园林枯坐一夜，看一夜雪落枝头，好像这样她就可以回到故乡……”维奥莱特轻声说。</p>

霖光依然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