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梵迪伦与他的天国”（1/2）

红光大亮。</p>

在启动记忆之石的一瞬间，刺目的红光包围了他。</p>

苏明安感觉身子一轻，接着，他眼前的视野出现了变动，像是突然转换了地方一般。</p>

面前是一处落地窗，外围是被阳光洒满了的花园。“他”站在红毯铺着的房间里，正握着胸前的吊坠，似乎在等待着谁。</p>

……这应该就是苏凛的记忆了。</p>

苏明安试图动弹，却发现动不了，他像是被局限在这具过去的身体中了一般，只能透过苏凛的眼睛往外看。</p>

忽地，面前的视野开始平移，应该是苏凛转头了。</p>

苏明安看见了室内奢华的布置，这是一处摆满图书的房间，角落里有着漂浮的水晶球和羽毛笔，墙上有着代表亚特帝国的徽纹。</p>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一头灿烂的金发缓入他的视野。</p>

“凛。”萨娅轻轻微笑，姿态依旧如同最端庄的大小姐一般：“没想到你会邀请我来庄园。”</p>

听到她话的一瞬，苏明安意识到了这个时间节点。</p>

苏凛邀请萨娅来庄园。</p>

这也是改变萨娅一生的时间节点。</p>

“萨娅，你过来看。”苏凛开口，声音很温和。</p>

他的桌上，摊开着一本书。</p>

萨娅缓步走了过来。</p>

“这是……梵迪伦写的《神谕》？”她眨了眨眼：“好厉害呢，凛。听说这本书里都是晦涩难懂的中古文，你居然能看懂。”</p>

“没有什么看不懂的。”苏凛轻声说：“书是一种与心沟通的东西。当你的心与书中的神谕相连时……无需费力阅读，你能够体会梵迪伦当时写下此书的心境。”</p>

“痛苦而挣扎着，绝望又自由着。”他轻声概括：“世界宛如一颗巨大的琥珀，而他是在其中永久挣扎的凝固者。”</p>

萨娅点了点头：“我听过梵迪伦的故事。”</p>

“可以和我说说吗？”苏凛说。</p>

萨娅轻咳一声：</p>

“听说，三百年前的教士梵迪伦，在教会被焚毁前放飞白鸽。</p>

他在火中不躲不逃，反而奋力高歌，说自己已然同白鸽一同奔向天国，获得无上自由。”萨娅说：“然而，教会的骑士救下了他，让他没有在火中死去。未死的梵迪伦本该因此高兴，却就此一生郁郁寡欢……他说他的灵魂已然同天国一般归去，留下的只是被世界凝固了的躯壳。”</p>

“——他用残破的心写下这篇神谕，让已经飞入天国的他透过那躯壳向人们传递，天国依旧存在，他将为伟大的人们书写荣名……”苏凛露出微笑：“他是被世界禁锢了的灵魂，被肉体阻碍了的存在。天国不是收纳死者的地方，而是容纳他这种高尚灵魂的热土……”</p>

“凛，很高兴你给我分享这本书。”萨娅的脸上露出了得体的笑容，还夹杂着一丝羞怯：“现在的我，对这本书的了解还过于浅薄，我在之后一定会仔细阅读这本书。”</p>

苏明安透过苏凛的双眼，仔细看着萨娅。</p>

萨娅此时还显得有些稚嫩，脸上带着一点婴儿肥。</p>

不知道这件事发生在多少年以前，但应该不会很久，萨娅的模样和在船上时没有什么大区别。</p>

苏明安观察了一会，逐渐发现苏凛的行为举止也与正常人完全不同。</p>

在与萨娅的对话中，他表现得像一个极其热爱书籍的阅读者，在任何话题中都能引用到合适的句子，同时，他似乎还是一个信仰坚定的教士，话语之间都夹杂着对萨娅的诱导，诱导她了解他口中的神明。</p>

他的说话方式温和又节制，同时夹杂着些让苏明安都感到有些心惊的狂热，似乎面前的萨娅有半点逆了他的意思，他就会骤然变脸一般。</p>

但苏凛对话题的度把握得相当好。</p>

这段谈话，表面表现得相当平静。</p>

在和萨娅继续交流了几句后，苏凛露出笑容。</p>

“萨娅，你觉得，永生对人类而言，会是一件好事吗？”苏凛轻声问她。</p>

“应该……是吧。”萨娅说：“永久地活下去，长久地注视着这个世界，以永生者的身份，注视世事变迁，不必为寿命和健康问题所困扰。对于人类自身的进步和长远发展来说，我觉得是一件好事。”</p>

苏凛眼中含了些笑意。</p>

“萨娅，那么你想永生吗？”他问。</p>

萨娅的眼神微微一愣。</p>

“凛想永生吗？”她问。</p>

“想。”</p>

“好巧。”萨娅笑了出来：“凛想的话，我也想。”</p>

她笑得很温和，暖光照在她金色的发丝之上，侧脸被窗旁橘红的暖光照的透亮。</p>

她的五官明媚而温柔，气质不落于凡俗，像极了童话里从城堡里走出的公主。只是静静站在红毯之上，沐浴着阳光，就像是从内而外都在发光。</p>

沉吟片刻，她轻声说：“漫长的生命……如果有了他人的陪伴，我觉得这便不算孤独。”</p>

苏凛注视着她，露出了笑容。</p>

萨娅忽地毫无征兆地后退了半步。</p>

“凛。”她轻声开口：“你怎么这么看着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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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了？”</p>

“……”萨娅又退了半步。</p>

那盈润着温和笑意的俏脸上，忽地浮现出了恐惧的神色。</p>

她看见，原本微笑着的苏凛，眼里流动着的血红光泽。</p>

“凛，你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了那颜色意味着什么。</p>

红色的眼睛，魂族。</p>

尚且年幼的萨娅，根本不明白凛为什么会是一个魂族。</p>

“怎么了？”苏凛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p>

面对着像是天生就会发光的少女，他拉上一旁的窗帘，将刺眼的阳光遮住，做出了一个标准的邀请动作。</p>

“萨娅小姐，同我一起永生吧。”他说：“你可已经同意了我的邀请了。”</p>

萨娅尖叫一声，忽地转身就逃。</p>

灯火在台架之上摇曳着，逃跑的少女身后拖出一道极长的影子。</p>

苏凛眼含不解。</p>

“萨娅小姐？”他轻声唤了句。</p>

萨娅夺门而逃，长长的金发披在身后，在暖光下晃着眼。</p>

苏凛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像是已经预料到了结局。</p>

“萨娅小姐，慢点走，小心脚下。”苏凛的脚步不急不缓，却速度极快。</p>

血光映照在他的眼底，他一路跟着少女的步伐，手轻轻按上了她的肩膀。</p>

“你不想永生了吗？”他问着。</p>

少女崩溃地跌坐在地上，眼里满含泪水。</p>

“凛，放过我吧，我不会泄露你是魂族的秘密，就，就算你是魂族，我也……”</p>

“不行。”苏凛打断了她的话：“你答应我了。”</p>

他说着，手指成爪，刺入他自己的心口。</p>

金色的液体从他的指尖滴落，他动作温柔地按住萨娅，却显得毫不费力，像按住一只小白鼠。</p>

灯火摇曳。</p>

黑影在墙上晃动，像潜伏于夜间的巨兽开始出没。</p>

微风从房间里摊开的书页上拂过，书页翻动之间，扉页上留着一段苏凛的笔记：</p>

【而仍归一死。】</p>

【……我却会声名长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