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BE7·余烬（2/2）
……</p>
接着，并没有任何选项浮现。</p>
苏明安看着自己背起瘦瘦小小的茉莉，一步一步向外走着，而后，走下铺着艳红地毯的台阶，走向等候在门口，血红灯笼下的喜轿。</p>
他看着那被掀起布帘的喜轿，暗色的内里像是一张张开大口的凶兽。</p>
他行在路上，像背着少女送她去那凶兽的口里一般。</p>
他将茉莉送进轿子，看见布帘合上。</p>
在最后一刻，他看见茉莉掀起盖头，那一双天海一般纯然通明的眼睛，正望着他。</p>
她在笑。</p>
笑得很幸福。</p>
她或许是真的为这桩婚事高兴的，但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将面临什么。</p>
“起轿——！”</p>
轿夫扛起喜轿，飘着红绸的轿子在雪夜里渐渐离他远去，他立刻想跟上去，身子却不听使唤。</p>
一旁的镇长看着他，龙头拐杖在血色灯笼下镀着一层深红的光。</p>
“泊里。”镇长眼神深邃：“不要阻挠她的幸福。”</p>
镇长的龙头拐杖插在了他的面前，这似乎是一种规则，他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p>
苏明安站在原地，他的眼神阴沉极了。</p>
……他已经大概猜测到，关于茉莉将要经历的一切了。</p>
“米切尔。”苏明安开口，他不再用“父亲”称呼他，连半点亲昵的语调都不想掩饰上：</p>
“——你们的镇子，真是令我相当恶心。”</p>
他等了片刻，没等到镇长的回应。</p>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雪地松动，直立着的龙头拐杖倒地，他才终于能动了。</p>
他迅速转头，果然看见镇长的身影早就完全消失了。</p>
冬夜的寒风吹过他的脸，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寒冷。</p>
他立刻迈开步子，迎着满面的寒风朝着记忆中的祠堂跑过去。</p>
他一路看见了，燃放殆尽的烟花和只余残羹剩饭的酒席。</p>
他一路看见了，满天洋洋洒洒的雪……雪花像鹅毛一样披落在他身上，冰水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盖住。</p>
他甚至还看见了，被丢弃在门前的红绸布，织布的姑娘们不见了，喜鹊般的叽叽喳喳消失，夜色里只有他踩着雪的奔跑声。</p>
广场上，只有各家各户门前的红灯笼还亮着，摇着，像一对对狼的眼睛。</p>
“——一拜天地！”</p>
不知何处响起了这样的喊声，伴随着一阵祈祷声。</p>
像是一开始刚到特里里镇，听到镇民们放逐时的祈祷声一样。那声儿带着些晦暗的腔调。在雪夜里奔跑时，他听见两边人们的祈祷声连成一片，挨家挨户地传递出来。</p>
整个特里里，都被笼罩在这阵祈祷声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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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拜，高堂！”</p>
语声还在继续着。</p>
夕阳已经完全消退。</p>
夜幕如锅盖般将镇子笼罩。</p>
他突然听见了唢呐，高亢悠扬的唢呐，穿透力极强，扬了半个镇子，将埋葬在这所镇子里斑驳的往事都悠扬起来，像是吹奏着喜乐，又像是一声声尖利刺耳的哀嚎。</p>
——似喜似悲。</p>
“——夫妻，对拜！”</p>
语声还在继续着。</p>
他一路奔跑，冲向了记忆中的祠堂，在踏入那条街口的一瞬，他听到了一声传递出来的，镇民们有些嘶哑的喊声：</p>
……</p>
“——愿特里里得以重获新生！”</p>
……</p>
苏明安冲到祠堂前，他看见门外围着一些五大三粗的镇民们，似乎想要阻止他。</p>
他立刻空间位移，闯入祠堂之内，看见了眼前的景象——</p>
艳丽的，大红的红嫁衣，被完整地掀落开来，摇晃在裙尾的飘带，如同烈鸟拖着火的尾羽，像是一瞬抖落了满嫁衣的星火子。</p>
村中众人的呢喃声恍若穿透了湿冷的墙壁，窗外的雪点巴掌般地打在他的脸上。</p>
——他看见了茉莉。</p>
——茉莉正躺在棺材里。</p>
她的嫁衣如火，首饰金贵，颈项上的金圈晃着一圈漂亮的金光。</p>
四根木刺穿过她的四肢，她的面上犹带笑意。</p>
这笑意在晃着的红烛下，显得有些苦涩。</p>
她的手边写着字，是蘸着她的血写的，朱红一片，于暗色的棺木上分外鲜艳：</p>
【这真的是，我的信仰吗？】</p>
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血迹越来越淡，像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一般：</p>
……</p>
【泊里。】</p>
【我后悔了。】</p>
……</p>
苏明安站在原地，看着那行字，身后的门被人踹开。</p>
“泊里小子！快出来！不要打扰了神明大人的新娘——！”镇民们过来就要拉他。</p>
苏明安没说话，他转过头，看着这群疯魔般的镇民们。</p>
——茉莉死了。</p>
她死得透彻，没有一点重量。</p>
她在新婚之夜被人钉死，因为她是要嫁给特里里所谓“神明大人”的新娘。</p>
茉莉后悔了，她曾那么期盼着嫁给最爱的神明大人，但直到她死前才明白这或许不是爱情。</p>
但这个可笑的神明……他到现在一次也没有见过。</p>
祂真的是神？是庇佑世间，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无所不能的神。还是……诱惑着镇民，引导他们自相残杀，自我放逐，夺去无辜少女生命的邪神？</p>
苏明安站在原地，面对着疯狂的镇民。</p>
他再度听见了泊里旁白一般的语声：</p>
【——我是远行归家的游子泊里。】</p>
【她死了。】</p>
【我还是没能拯救她。】</p>
【她死得很可笑……死得那么厚重，又那么轻飘飘。】</p>
【镇民们重复着这样的行为，他们以为这样狼人就不会出现。】</p>
【——神明啊，你究竟在想些什么？】</p>
【你庇佑着的人们，在自相残杀。】</p>
【盲目爱着你的少女，生命如花凋零。】</p>
【你的特里里镇，活得像座坟墓。你的信仰者们，像群盲目挣扎的守墓人。】</p>
……</p>
【我不该回来，我拯救不了任何人，我改变不了任何事。】</p>
【我们不是信念坚定的朝圣者。】</p>
【我们只是不舍故土的幽魂。】</p>
【我们像火一样燃烧着自己，把生命和情感都焚尽了，只为了那一点点神明施舍的温暖。】</p>
【……在这片被信仰包围的热土上，温暖来自燃烧着的我们自己。】</p>
【可在那一片余烬之中。】</p>
……</p>
【——真的有我们所寻的光吗？】</p>
……</p>
系统提示声响起：</p>
【您已完成s级任务·黎明之前，达成be·余烬】</p>
【任务评价：b+】</p>
【……】</p>
……</p>
苏明安看着死在棺木里，嫁衣鲜红如血的少女，微微叹息。</p>
——还是迟了一步。</p>
他抬手，</p>
回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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