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蝉鸣（2/2）

就像蝉儿在破土后两周内一定会死一样，我的病情也不受控制的恶化。</p>

这一年冬，我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都是意义不明的音节，我囚禁了，这具肉身就是我的牢笼。</p>

渐冻症又被称为潜水铜人症，患病者的肉身会逐渐像古早的潜水设备——铜人外壳一般，变得迟钝，直至无法动弹。</p>

我已然是一副合格的潜水铜人了，我的外壳密不通风，可以死死的将我的灵魂禁锢直到死亡。</p>

那一年春节之后，母亲出了车祸。</p>

母亲，死掉了。</p>

她再也无法推我去那片桑林，我也再也无法听见她冗长的叙述。</p>

我想，我是喜欢冗长的叙述的，偶尔，，，</p>

我们得到了一大笔保险赔偿，来自于一个短期高额的保险项目，很短期，很高额。</p>

葬礼那天，我的父亲没有掉一滴泪，旁人都说是他害死人母亲来骗保，他从来没有辩解，他甚至在那之后很少再说话了。</p>

第三年春，我的病情得到了缓解，因为我得到了特效的治疗，仅仅只是过去三个月，我已经能再次开口说话了，喘息的情况更是彻底消失。</p>

我的父亲在这一年夏天，再次推我出门，在相同的桑林，他停了下来。</p>

“我和你妈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他说着，“就在这里，其实我当时喜欢她很久了，她偶尔会来这里，我就每天都来，想着能碰个面，，，，”</p>

日头转动，那嘈杂的蝉鸣再次响起，父亲听着，低吟道，“当时就像现在这样，知了叫个不停啊，，，”</p>

我想他应当是闭着眼睛说这话的，我不确定，，，</p>

这年秋，我的父亲死掉了。</p>

死于车祸。</p>

死在和母亲相同的路口。</p>

那真是一个很可怕的路口啊，，，</p>

他的死令我直接得到了一大笔保险赔偿，一大笔足够我后续治疗的保险赔偿，和母亲一模一样的保险——很短期，很高额。</p>

在他的葬礼上，我一滴泪都没有掉，我其实不难过。</p>

也不是不难过，，，，</p>

总之，那是一种奇妙的状态，我是哭不出来的。</p>

孝子不会生病，孝子会哭泣，我是个不孝子子，，，</p>

与其说是我安排好了父亲的身后事，倒不如说是他自己安排好了他的身后事，我只要负责呆在那里不动就好。</p>

我很擅长带着不动，自从我患病之后，我就熟能生巧了。</p>

可惜，似乎是老天爷要收我，那特效针剂的价格莫名上涨，连同其他药物一起，原本能支撑完成治疗的费用，一下子不够了。</p>

我颓然了，我释然了。</p>

我用剩下的钱买了一个轮椅，一个电动轮椅，停靠即可充电，仅需三根手指就可以控制。</p>

我想再最后听一次蝉鸣，去那片桑林。</p>

夏天再次来到，而我也彻底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全身上下都无法动弹，嘴里也只能吐出意义不明的音节。</p>

这是我苟活在世上的第四个年头了，我本打算去死的，可是，一个特殊的组织上门找到了我。</p>

他们说志愿他们的实验，我有可能站起来，我同意了。</p>

站起来，我想亲身走在那片桑林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死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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