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兄弟（1/2）

黎老人家这首作品写到好啊。</p>

李安不禁赞叹。</p>

越回味，他越能体察到蕴含在云湘回忆这首作品中的那股深沉的乡土之情，以及其中属于华国民族音乐特有的线性之美。</p>

当时拿到这首作品，李安遇到的最大难题是无法在三个段落之间找到联系，这让他无法将整个曲目串联起来。</p>

很难说李安一点强迫症都没有，因为拿到一首新作品他必须先做谱面工作，不然他没办法展开练习。</p>

习惯于拿到任何带有乐章分段作品都要先在各章各段之间建立某种联系的李老师，终于被云湘回忆的三个段落给难住了。</p>

这种习惯或许是他天资愚钝，或许是他早已习惯于用西洋作品的分析法来拆解所有音乐。</p>

总之最后为了在比赛到来前将曲目完成，他不得以才从三个分段之间的演奏技法为切入点，为之建立联系，也就是比赛舞台上大家所听到的那曲极为炫技的那一遍。</p>

比赛过去半个月之后，李安和吴复生有一次还在微信上讨论过这首作品的演绎，吴复生说李安牛逼，但李安误解了对方的夸赞。</p>

吴复生只是赞叹了一下他的演奏技法，而他以为对方在夸他对于这首作品的理解，于是诚实回复说，再让他弹一次，他百分百没办法复制他在舞台上弹过的那一遍，然后吴复生回复了他一个“李安舞台问号”的表情。</p>

接着两人同时打出了：哈哈哈哈——</p>

从这段聊天中不难看出，即便作为万众瞩目的天才人物，吴复生在面对这种带着先锋意味浓郁的现代民族钢琴作品时，也露了怯。</p>

没有任何规则的谱面，像身处一望无际的平静大海，夜空乌云密布，指南针还失灵了。</p>

吴复生坦白说，他是真的不懂这曲子要表达什么，在赛场上那一遍也是瞎弹的。</p>

李安也不懂，</p>

比赛结束，忙碌的工作随之重新展开，云湘回忆也随之渐渐地被尘封在属于他和原主共同的记忆海洋深处。</p>

因家里钢琴问题所迫，李安难得几日闲适，今遇乡景，云湘回忆勐然从记忆中浮现，偶然所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正确与否。</p>

总之他打算等家里钢琴修好，再重新研究一下这首作品。</p>

这次尝试或许应该抛开他所熟识的西洋作品分析法，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再做展开。</p>

至于会不会有新发现，或许只有那么一点重要。</p>

真正重要的是他一想到自己将要做这样一件事情，就忍不住已经开始快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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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老爹老妈停在了一个低矮的院落门前，李安并没有注意到院子里停的车。</p>

而是先被院门旁的草棚吸引，草棚里面有一头黑驴，正扎在驴槽里吧唧吧唧的吃东西，吃的那叫一个香。</p>

“三爹三妈！”</p>

这时一声粗犷地声音从三人侧面远远传来，李安转头望去，一名穿着棕色皮夹克的青年正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向着他们快步走来。</p>

“二哥。”</p>

原主记忆里，对这位亲大爷家的老二李军尤为深刻。</p>

这位李二哥只比原主大一个月，两人小时候过年最喜欢凑到一起玩，原主小时候一回村子就先找二哥。</p>

当初就是这位二哥，跳进冰窟窿里把他捞了上来。</p>

“安子回来啦。”</p>

声音粗狂的李二哥，性子随了他们的老爷爷，从小性子就腼腆，此时与李安对视目光有些游离。</p>

红扑扑的脸上除了欣喜，还有一点点生分，按照村子里的说法，安子现在在外面混大了。</p>

老李看着侄子手里的两袋纸钱问，“你爹呢？”</p>

李军笑说：“屋里等着呢。”</p>

叔侄二人正说着，院子屋檐下的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黑脸中年人背着手走出，李安小时候最怕这张黑脸，他大爷，李学东。</p>

李军为三口人推开院门，老李拎着手里的东西一顿一顿的走在了前面。</p>

李学东走来，看向老李手中的拐棍，“哎哟，夸张的很么。”</p>

老李笑骂：“快滚球吧，老二呢？”</p>

不说这个李学东不生气，也骂道：“别中午吃了酒来过的，还睡着呢。”</p>

老李看向身旁的小轿车叹气，年年这么个搞，眼望着太阳要下山了，这烧纸别是又要像去年一样耽误了。</p>

李学东笑哼哼的走到李安面前，上下打量片刻，比去年又瘦了，“外面的饭还是不如家里的吧。”</p>

李安笑答：“那是自然。”</p>

这时跟在李学东身后，从屋门又走出来一张更黑的脸，一张地地道道的老农民的脸，干瘦的脸上布满了沟壑，弯着腰，头上带着一顶藏蓝色的帽子。</p>

说来惭愧，李安至今都不知道老爷爷叫什么名字。</p>

“爷爷。”</p>

李安连忙上前。</p>

老爷爷咧咧嘴，眼角的皱纹堆做一团，嘶哑的嗓音比脸上的皱纹还紧，“吃了么。”</p>

李安轻声回道：“吃了，中午我妈包的饺子。”</p>

这时，“安子说吃啦！别妈妈包的饺咋！”身后李学东急哄哄的声音吓了李安一跳，眼前的老爷爷倒像是没什么感觉，看着李安又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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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看向安妈，又咧嘴，抬手示意大伙进屋。</p>

一家人进屋，李军凑来和李安小声解释说：</p>

“爷爷耳朵这两年听不清了，和他说说得大点声，不然他不知道你说的啥。”</p>

李安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堂屋，和他印象里的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布局很简单，半张土炕占据了屋子三分之一的大小。</p>

炕旁是一个老式衣柜，双开门的，两门中间夹着一块镜子，镜子从上到下有条裂纹，镜子里面的电视机正在播放去年的春节联欢晚会。</p>

忽然电视屏幕黑掉，李学东关掉电视啪的一声把遥控器扔到了茶几上。</p>

这台玻璃茶几应该是整个屋里最显新的家具了，茶几后面的沙发上此刻正躺着一个酣然大睡的人。</p>

头上盖着件大风衣，脚下的皮鞋都没脱，鞋面上粘的面满是尘土。</p>

这位就是李安的二爹，李学彬，整个李家二代混的最有成绩的人，今年刚升职，在禹城下属的一个县城里当校长。</p>

不过如果算上还没到场的小姑的话，那李安的二爹不算混的最好的。</p>

人家小姑离婚之后，可是找了个有钱的老板，跟着搬去了西市。</p>

“大哥，学芬今天年不回来了？”</p>

安妈这话其实问的有点没水平，就像去年回来了似的，李学东平澹道，“别说忙么。”</p>

说罢再不愿多说，从兜里掏出烟发了一圈，到李安这，“会抽了不？”</p>

李安接过先给李学东点上，“大爷发的烟得抽。”</p>

李学东又哼哼笑了起来，看着李安轻叹了一口。</p>

屋门忽的又被推开，李家老五李学明，喂完猪回来了。</p>

穿着个蓝色长褂，脚上套着双黑色雨靴，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李安，脸上那叫一个乐啊，摘掉手头套就李安这边凑。</p>

嘴上扯着，“哎哟，演奏家回来了么。”</p>

“小爹。”</p>

原主最喜欢这个小爹。</p>

小时候过年干个啥大爹二爹都不允许，就属这个小爹想着法子带他们玩，什么去山上捡发菜啊，骑驴啊，还带他们干——李安小时候也很喜欢干的一件事——惊险刺激的捅马蜂窝。</p>

这样的小爹，带着如此有感染力的笑容走来，李安怎么会嫌弃对方身上的异味。</p>

一把握住小爹伸来的手，粗糙的手心给人一种踏实，接着问，“小锐和燕子呢？”</p>

李瑞和李燕，小爹家的双胞胎，李安的堂弟和堂妹，一个在读专科，一个在读高二。</p>

李安在燕京参加比赛的事情，就是从这位专科小堂弟的嘴里传出来的。</p>

“两人一会就下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