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1/1)
不知为何,柳白忽然就有了一股子念头。 这一种念头很奇妙, 没有任何缘由,就是发自内心的悲伤。 “柳公。” 几乎是同一时刻,龙且和萧何二人朝着柳白而来。 “上车吧。” 柳白深吸一口气,虽然大抵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不愿意看。 仅仅几步路的时间,风雪愈大。 文武百官在咸阳宫门口,没有一人披上自家仆从递上来的蓑衣,也没有上马车。 就连李斯和王翦这两个老家伙,也是站在众人之前,远远看向一个方向。 街道之上,一名身穿麻布孝衣的孩童,缓步前行。 肩膀稚嫩,那干枯的小杆子上,系着一根小布条。 就这么走啊,走啊。 消失在街道尽处。 没有吹吹打打,没有十里相送,甚至连一个寻常人身死之后的亲人抬棺都没有。 大秦阳家,唯有一稚儿。 能在朝堂之上与始皇陛下怒声反对,能连骑一夜快马冲到军营里跟王翦打架,能在丞相府内拍着案桌大骂李斯‘不较辎珠,侈谈为国’的大秦重臣, 死的悄无声息, 又死得隆重无比! ‘莫要再累钱政。’ 就这一句遗言,除了那稚儿外,何人又有资格相送? 马车之上,柳白将车帘缓缓拉上,欲语泪先流。 戚戚肃肃,群臣站立,柳白马车跟随稚子缓行。 “阳老,你悔也不悔?” “不悔。” “你屡累国政,朝堂之上,人人皆视你狭隘吝啬,反倒是临死都未能真正尝过那繁华盛世的滋味儿,你悔也不悔?” “不悔。” “你阳家人丁萧条,子死军阵,媳死贫苦,当朝重臣,留稚儿孤苦无依,你悔也不悔?” “不悔。” 柳白凄然一笑,竟在这风雪之中,感受到了自己与阳老的对话一般。 “阳老,三声不悔,我竟无一意外。” 柳白手中一挥,热泪洒于雪地之上,三戳热化的雪孔,顷刻淹没。 “诸公!” 立于马车之上,柳白高声一喊,而后缓缓转身,朝天作揖: “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风雪送一人!” “莫哭!阳老在看!” 巍峨皇宫, 稚子独行, 轻狂高吟, 风雪之下,盛世之前,凄凉之意也被衬出了个惶惶之气! 丞相府内,柳白面上唯有沉稳,只是伸出手在小暖炉旁边暖手。 萧何将手中笔放下,然后吹了吹墨迹道:“柳公,这是写个曹参的快信,这小子要是在增驿修路这件事上没有做出个成效,萧何亲自将这小子打断腿。” 饶是他这样温和之人,此刻脸上也有一股子决绝。 阳烨的气概,连他这样还未真正获得官身的‘朝外之人’都为之敬佩! 大司农这个位置留给曹参,他决不允许有分毫辱没。 对于此话,柳白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开口对着龙且说道:“阳老的丧事,锦衣卫去操办。” “不要太隆重,抬棺之时脱了飞鱼服。” “把阳顶天这孩子也接到锦衣卫大院之中,习武习文,随他去,过两年再送入大秦书院之中。” “阳老这一生光明磊落,但也不少人在暗中记恨。凡是这段时间盯梢过阳府的,全部查清楚,一旦是敌对,你报名字上来就行。” 柳白的语气淡漠,仿佛是在说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但 若是在这位柳相心中是小事的话,又岂会安排得如此周到? “诺!” 龙且狠狠点头。 如果按照辈分,柳白抬棺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柳白的职份乃是大秦左丞相,为大司农抬棺,反倒是降了相权,不利朝局。 柳白倒是不在意这些利与不利,只是单纯觉得,阳烨不愿意。 “算算时间,李叔呈请陛下,让本相兼着看国库的差事也该下来了。” “萧何,此事你也要多费心了。” 柳白有些歉意得开口说道。 丞相之身兼管财政,这在哪个时代都是权臣的典型,唯独此时。 谁都知道他柳白不乐意,但谁都知道他柳白拒绝不了。 出于权力,和出于敬重,这两个出发点,就注定了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一个结果。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曹参成长的太慢了。 “柳公” 萧何长叹一口气道:“前些日子,其实国库的账册就送了一些过来了,是过往年份的,应当是想着让咱们先熟悉一下。” “每看账册一时,萧何便对阳老多敬一分。” “一国灭六国,除却军力之外,于财货压力甚大。” “然,” “阳老却是苦苦支撑,甚至账册之上有明显几处‘错误’,不是被贪墨了钱,而是多了钱。” “这多的钱,又每次都比阳老的俸禄少了一个大钱。” “萧何敬佩啊!” 柳白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再在阳烨的事情上说下去了。 “接下来北方云中、雁门、上谷、九原四郡会进入到战时状态。” “蒙恬这家伙,身为九原侯,自然而然会接掌四郡郡兵,战事将起。” “公子彻这一次的上书请旨,说到底是只能隐瞒一时的伎俩罢了,一旦是战事不利,有触碰军功爵制的苗头这一件事,就足以让其无缘储君之位。” 柳白缓缓开口说道:“今夜是除夕,公输家准备好了吗?” 萧何点了点头,但还有些犹豫:“柳公,这大晚上的弄这个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 柳白起身,轻笑一声道:“咱们都是除夕夜街头即将放飞理想的有志青年,不给他们来那么一点点新年的震撼,难道真的让这帮子武将反应过来,然后死命打压公子彻吗?” “今晚的计划,本相正式为之命名!” “雏鹰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