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6章 山区支教(1/1)

冬至过后,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雄关县,位于南江省东南部,隶属于云清市,翻过松岳山,渡过云谷河,就到了经济发达的东岭省。 一河之隔,一边是群山环绕,一边是一马平川。雄关县凭借易守难攻的地势地貌,千百年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在历史的长河中,镇南关,斩天堑,御外敌,守家园,地位重要,不可磨灭。 直至六七十年代,崇山峻岭里还藏匿着枪械厂、炮弹厂、汽车厂等从沿海城市转移过来的三线厂,为新中国建设默默地贡献着光和热。 进入新世纪,曾经的荣光和辉煌湮没在连绵的大山里,成为南江省三十六个贫困县之一,出现在国家级贫困县名单中。反观相邻的福川县,历史上反复被铁骑践踏,自然灾害频发,改革开放后抓住了发展机遇,短短几十年成了全国百强县。 南江大学“筑梦”支教团,成立已有十余年,专注服务于全省贫困偏远且教育落后的地区,雄关县是其中之一。 不同于新闻报道中的支教方式,一个导师带着十几个研究生或本科生,扛着支教服务旗,浩浩荡荡来到某贫困县,如同城里的少爷公主下来体验生活,蜻蜓点水“糊弄”十天半月,拿着暑期实践表一盖章,在高规格座谈会上一发言,欢送仪式结束后火速离开。 南江大学不屑于“作秀”,而是实打实地挑选优秀教师和研究生到贫困县真支教。每年会派出几支三到五人组成的支教队,为期一年。 新闻传播学院讲师乔岩主动报名参加了支教活动,倒不是下来镀金,从大山走出来的他,十分清楚农村孩子对知识的渴望。渴望走出大山,改变命运。 得知要到雄关县支教,乔岩在南江省地图的角落里找到了该地。全省65个县市区,之前听说过,但一次也没去过。 暑假尾声,乔岩随同其他队员来到雄关县。简单的欢迎仪式后,将他们分到位于县城的县一中,说是各方面条件好一些。全省最高学府下来的,当然要拿出最大诚意招待。 乔岩直接询问哪里条件最艰苦,最需要老师,他要到那里去支教。教育局领导以为在开玩笑,反复劝说见其态度坚决,只好安排到三河庙乡中学。 三河庙乡距离县城要两个多小时车程。乔岩第一次下来时,差点没把他颠残废。一开始大路平坦,驶入乡道后一路盘山公路。一座山接一座山,一道弯连一道弯,一会儿冲向云端,一会儿跌入谷底,如同坐过山车般刺激。 路窄弯多且破,司机叼着烟单手握方向盘娴熟地驾驶着破桑塔纳飞速奔驰,遇到坑压根不减速,直接冲过去。坐在副驾驶室的乔岩弹射起来,一路上不知撞了几回车顶。要是对面来了车,还需找合适的位置错车。司机显然等不及,强行蹿到排水渠里,等车过来后还不忘摇下车窗对骂几句,起步的时候吸一口浓痰啐出去。 乔岩以为老家就够偏远落后的,没想到雄关县比金安县地理环境更恶劣,生活条件更艰苦。如果不是支教,真不敢想象还有如此穷苦之地。 来三河庙乡中学快半年了,当初都以为乔岩是在作秀,包括同行的支教队员都这么认为。而他,凭借心中的执念和顽强的毅力坚持了下来。 用他的话说,既然是支教,那就到最需要的地方去。何况下来不是享受的,既然吃不了这份苦,还不如不来。 这天是周末,乔岩睡梦中冻醒。睁开眼睛清晰地看到呼出的哈气,脸颊冰冷,双脚发麻,一侧的墙壁好似深渊巨兽般吸噬着仅有的热量。身体僵硬地不敢动弹,稍微一动,冷空气迅速从缝隙里灌进来,如同在户外上厕所般酸爽,嗖嗖的寒风吹的屁股生疼。 乔岩喜欢蒙着头睡觉,学校配发的棉被刚够两米,稍微用力一抻,双脚就露出外面。个子高的烦恼,只能从家里带来母亲缝制的棉被。 他极不情愿地伸出手,摸了摸窗台下的暖气片,意料之中的冰凉。三河庙乡虽然穷,但给学校安装了暖气。安得起烧不起,一冬天就要烧掉五六十吨煤,对于不产煤的雄关县来说,昂贵的煤价堪比奢侈品。平时烧得本来就不热,一到周末学生放假直接掐断,只要不冻暖气管就行。 掐断暖气乔岩能理解,周末住校的除了他还有两个外地老师,有时候俩人也回去了,空留他和门房大爷,如果足量供暖,无形中增加了开支。 乔岩想过自己掏钱安装空调,转念一想放弃了。校长恨不得周末把电也掐断,他再搞特殊化,免不了外人说三道四。这种苦,又不是没吃过,在王家沟村的时候比这强不了多少,扛一扛就过去了。 他酝酿了半天快速跳下床,打开电暖器,又迅速钻进被窝,不一会儿稍微有了丝温度,却再无睡意。 翻身摸到手机,看到才七点。窗外,以往这时候依旧漆黑一片,今天反而亮堂了许多。寒风呼呼地刮着,发出撕裂般咆哮声,吹得木质窗户吱吱作响。外面尽管贴了一层塑料薄膜,还有缕缕寒风渗进来。 乔岩起床挪开压窗帘的书,掀起一角,玻璃冻得结结实实。外面的塑料薄膜可能是钉的不牢固,给吹了起来,在风中乱舞。怪不得这么冷,御寒神器失效了。他用指甲抠开冰花,朦胧中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 下雪了,又一个漫长且寒冷的冬天。 乔岩喜欢下雪的冬天,但自从艾琳去世后,似乎有些抗拒。清晰地记得,艾琳离开的那一天,窗外枯叶卷起,雪花曼舞,十指染冬,万里飘殇,每每看到雪,不由得触景伤怀,勾起那段始终无法面对的往事。 四年了,乔岩依旧没有走出阴影。仿佛就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蚀骨铭心。艾琳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