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此卦非人臣皮里藏春秋(1/1)

陶瞻也没有讨到好处,只能和江左四达一样,罚了一杯,又一杯,不过今天的酒喝得欢畅,自然也就能多喝两杯。 绍世子站出来担了这个责,王敦自然也乐得把陶侃又一次放回家。 一到家,陶侃收拾细软就准备到豫章接受委任,刚一出门,就看到王敦的亲卫军把陶府围了个结结实实。 只见沈充走上前来,说道。 “抱歉,陶大人,大将军请您再等几日。他怕武昌的鱼情又有什么变化。” “那就是说,我还是被软禁呗,只是换了个地方?” “陶大人不用担心,我听说陶臻已经到了建康,明旨应该不日抵达,陶大人何不精研一番厨艺,烤出更美味的武昌鱼哪?” “多谢沈参军提醒。” 陶侃退回家中,锁闭四门,只留了个进出杂物的角门,很配合的自囚家中。 陶臻到了建康码头,就想起了那位专门给他送行的沈充的话——要走王导的门路,先敬雷夫人。 陶臻走在坊间打探,还真叫他找到一个布庄老板,可以看在银子的面子上,帮他联系到手眼通天的雷夫人。 换了一些雷夫人喜欢的物件后,陶臻在这个也姓沈的老板的引荐之下,见到传说中的——建康第一‘尚书’雷夫人。 雷夫人听说来人姓陶后,就猜出了几分。本来夫君王导已经再三说过——陶家的事情不要碰 。 但,奈何?陶臻这个诚意实在是太足,足足塞满了她一个房间。 “陶将军,你所求之事,建康早就传遍了,我虽然喜欢钱,但不敢夺人之功。绍世子出面给陶侃做了担保,事情出现了转机。” “剩下的忙,我就帮不上了,你还不如把这些钱拿回去,在建康疏通疏通关系,争取让丞相府早日发明旨,也好还你陶家清白。” “钱?什么钱?” 陶臻心里清楚,没有那些钱,自己连王家的门都进不去。 开玩笑,还拿回来? 惹恼了这个雷夫人,她抓陶侃一个贪赃枉法,还不一样是个死? “那都是大公子长豫在武昌时置办产业的利润,晚辈不过是替夫人带过来而已。” 听到这话,雷夫人闭着的眼睛睁开,看着面前这个陶家人—— 不错,是个上道的人,知道钱财是身外物,不像有些人,非要抱着钱一起死。 “哦?是吗?这是大公子的东西,那应该送到大公子那边啊?怎么送错到这边?” “大公子这次从江陵回来时,嘱咐了现在王家这内内外外的事情,都是夫人掌管。” “是吗?这孩子倒是孝顺,你既然是给长豫办事,那就去见见他吧。正巧今天来了几个年轻人。” 雷夫人派了个丫鬟,领着陶瞻穿过亭廊,见到了王悦。 陶臻一看还有别人在,没有直接开口,只是静悄悄的待在一旁,等着王悦说完。 王悦讲着讲着,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影挡住了大半个阳光,抬起手挡住另一半阳光,才看起出眼前的阳光大男孩是陶瞻。 “陶兄,你来得有点慢啊。这都尘埃落定了,你才找到我,是想听我祝贺你们陶家——沉冤得雪吗?” “长豫,这几位贤兄弟是?” “哦?你看我这记性。这位你见过,庾亮庾元规,他身旁那个猴,是他的幼弟庾翼。” 王悦先介绍了对面坐着的庾亮和他身后的庾翼,又点到身边左侧的人。 “这一位,是我表兄何充何次道,他这人,和名字一样,人品次得很。” 还不等何充动手,王悦一个反剪,把何充双手锁住,继续介绍在座的宾客。 “这位还用说嘛?仙风道骨,世间仙人,天下除了郭神仙还有谁?” “他身后那个人……” 陶瞻顺着王悦的手指,看到了仙人模样的郭璞,但目光马上就被身后的人吸引了去—— 虽然那人戴着面具,但陶瞻有八成的把握,那个就是不知所踪的杜弢。 “咳咳,陶兄,人哪?有时候还是要糊涂一些。”庾亮提醒道。 陶瞻打了个寒颤,既然杜弢已经到了这里,那么叔父陶侃撒得那些谎,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这会不会就是王家的态度,就是要告诉陶瞻,他们随时有可以让陶侃万劫不复。 “陶兄?陶兄,不要多想,事情也没那么复杂。郭神仙要到海外去寻找仙药,自然需要一些护卫。” 王悦解释道, “没有办法啊,这不是嘛,你看看,我才回到建康几天,又被捅了三刀,再这样下去,我也许都活不到大婚之日了。” “呸呸呸,快说呸,你这话不是让我姐守寡嘛?” 庾翼从庾亮身后蹦出来,叉着腰轻啐了几口,要把刚才的晦气都吹跑。 “呵呵,”庾亮探出手把自己的猴重新拴好,“大家见笑了,家父到任会稽后,这个猴,跳得更欢了。” 王悦本来也不在意,拍了拍庾翼的脑瓜,“元规兄,可要把自己的猴拴好了,挠到小朋友就不好了。这位……” 王悦转身看向另一侧的少年,看着和逸少一般的年纪,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这位少年的名字。 “呵呵,”王悦尴尬的收回手,搓了搓。“元规兄,你和郭师父还没给我引荐这位贤达哪?” “我的错,”庾亮主动揽责,“我光顾着拴猴了,忘了这条真龙。” “真龙?元规兄,咱们什么玩笑都能开,这玩笑可是开不得啊?” 王悦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子就炸毛了。 “我没开玩笑,褚家和我们庾家有些姻亲关系,他们刚刚南渡,现在暂住在我家。我和这褚家兄弟的接触也就多了起来。” “大哥,你说话真啰嗦,你就不能直接说——你给褚裒算了一卦,结果算出了个飞龙在天?” “老实站着,以为你自己很行了吗?看看人家逸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你哪?” “算了个飞龙在天?倒是奇了。” “是啊,我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 “嗯,你那些相术确实马马虎虎。”何充出言讥讽了一番。 “哎,轮得着你说嘛?你以为我不知道,每天翻墙进来,和我小妹幽会的登徒子是谁?惹急了我,我就说出来,让你身败名裂。”庾亮反将了何充一军。 “看到了嘛?大猴急了。” 何充倒是满不在乎,反正自己的名声也就那样,再说了孔夫子都说过食色性也,何况他幽会是幽会,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堂堂正正,没什么好隐藏的。 “去去去,一边待着去,说正事哪。”庾亮挥挥袖子,把何充扫到一边。 “刚才说到哪里了?” “学艺不精。”陶瞻插了一嘴。 “对,我这点相术都是些皮毛,我就领着这孩子来见郭师父,郭师父,你讲吧。” “贫道也不怎么相信元规的卦象,毕竟这个卦象可是万中无一的。可遗憾的是,贫道用九种乞卦方法,测出褚裒的命格,依旧是飞龙在天,这就奇了。” “你们奇就奇呗?” 王悦听出点味道来了,这是两人给褚裒找靠山来了,下一句一定是防止褚裒被有心人利用,还是留在王府比较稳妥。 奶奶的,王府虽说办了个学堂吧,也不能成了托儿所吧? 殷家的、杜家的、裴家的、谢家的,都是那十一二岁的年纪,叽叽喳喳的都快把王悦烦死了。 现在又来一个褚家的,还让不让王悦清净清净了? “前两天,你是不是说杜家那小子杜乂,贵不可言,让我留下来?今天,你别说,你还是打得这个主意啊?” 王悦直接把话挑明。 “哎呀,贤弟不愧是人中之龙,愚兄还没开口哪?贤弟就知道愚兄要说什么了。” 庾亮倒是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主要也是面子哪有命子重要。 自从算出了飞龙在天,每天晚上都有好几个人翻他家的墙头,进府欲行不轨。 除了何充这个猴以外,其他人可不是看中自己小妹的容貌,而是直奔褚裒。 “郭师父,你怎么看?”王悦没有搭理死乞白赖的庾亮,转身问郭璞。 “嗐,一个猴也是拴,两个猴也是捆,虱子多了还不咬人哪。你就收下吧?” “对对对,贤弟,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你行的。” “我要是不是看在文君的面子上,早在门口钉一个牌子——庾亮与狗不得入内了,你都把我这里弄成托儿所了,光是送来的贵不可言的,就几个了?就连裴遐家里那个孤女裴穆,算起来还是我的外甥女,也贵不可言了?她贵哪了?” “这个嘛……” 庾亮不好意思看看郭璞,毕竟这几天他俩趁着王悦在荆州,愣是把杜乂、殷浩、裴遐之女裴穆、谢鲲之女谢真石都一股脑的塞到了王家的学堂里。 王悦回来一看,就连自己那个小院,也被这几个半大小子、半大丫头给攻陷了。 “天机不可泄露,长豫,你就信师父的吧,师父总不会害你吧?这些以后都是你的福气?” “是、你不会害我,多一个人,您老人家就多五百两的润笔费嘛。您老人家是不是打算把整个建康城的少男少年都拉进来?” “额~长豫,你怎么能这么看为师哪?为师这种出家人,早就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那些身外之物,为师何曾在意?” “是,要不是你帽子上那颗大珍珠,我几乎都信了,您说您一个出家人,穿得和个暴发户似的,对得起三清四帝嘛?” “哎,你不懂。这是俗世劫,你就说,收不收吧?” “收,师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哎,陶兄,你是不是也应该为建康的教育事业尽一份力啊?” 王悦伸手就要钱。 “自然,自然。这以后都是人中龙凤,我就是想巴结都没有机会。这钱都算我账上。” “哎,这才是好朋友,哪像这仨猴,来了我这里,不带点东西走,都算丢了钱。”王悦指点着庾亮、何充和庾翼三人。 “长豫,你看你这话说的,咱们以后可都是一家人,你的不就是我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是不是啊,次道?” 庾亮又看上了王悦手中的羽扇,他看上的,就是他的,这就是他的逻辑。 “对对对,元规兄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你这个珊瑚手串,我整个看着都更配我。” 何充也不客气,看到庾亮露出手腕,上去就抢。 “咳咳,” 两声轻咳,建康真正的主人王导走了进来。 “元规,你怎么能和几个孩子一样哪?还准备委你重任,让你去当个余姚令,帮着你父亲挖一挖会稽地里的泥。” “父亲,”王悦挡了庾亮的回答,“余姚令,我有人选了。故征南将军山简的儿子山遐。” “哦,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事情办的差不多,对上上下下有个交代就行了,别太较真。陶瞻也来了?这次你们陶家做过了。” “是。” “给我带一句话,弃车保帅。”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需要知道,把话带到就行了。这就是那个又卦出来贵不可言的少年?” “是,父亲,元规兄已经往家里塞了好几只猴了。” “确实是不凡,我听桓彝讲过,说这个少年,表面看上去没什么,皮里藏着春秋,这点你也要向他学习,锋芒太露,没有好处。” “是。”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了,丞相府那边还有些公务。你们随意一些。” 王导说完了自己的话,抽身就走,愣是没给陶瞻留一句拍马屁的机会。 “听见了吗?长豫。令尊可是说了,让你藏着点,别事事都露出来,现在建康城的耗子都知道你准备拿吴人开刀了。” “是吗?那么明显吗?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 “好家伙,人家派了十几拨人来说情,你把人家都挡了回去,就差抱着刀站人家门口了。” “是有些过分了,没办法啊?谁知道长安那边,哪天完蛋哪?长安一完蛋,可就真没有时间了,我实在是没有太多时间,和他们绕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