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懵懂单纯之人(1/1)
言下之意,双十之人,哪有诸多过往可论,亦未到好谈过往之岁。 赵公微笑摇头:“此人非凡也,昔日之浪荡子,号曰汴京之虎,有数十桩案底。” 众人皆惊,林姑娘更是花容失色:“何?数十桩案底,汴京……汴京之虎,这如何可能?!” 赵公未再多言,示意对面那青衣后生说话。 青衣后生向众人点点头,未作开场白,直接翻开面前的簿册言道:“吾名郑四郎,于堂中负责签约作者之背景探查,实言,上一回遇有问题之人乃三年之前,吾等此业,老实之人居多。” 众人皆配合地轻笑。 堂中对签约作者皆会进行背景探查,为此要求作者签约时授权,彼时苏公确已授权让人查之,未料竟有如此多问题。 这些年堂中签约的文人不少,但似苏公这般案底众多者,乃首位。 “这位苏公之问题颇多,但皆非大恶,从未被定罪,为谨慎起见,吾等进行了深入之调查。” 三年未查到有问题之人,自然要大展一番拳脚。 “他共有三十桩案底,其中二十次违反《大宋治安律》 之罪,然皆因特殊缘由未能定罪,其余十次皆为违反《大宋轻罪律》,亦因特殊缘由或证据不足而未定罪。” 林姑娘听得瞠目结舌,温文尔雅之苏公,竟是个好斗之人,有数十桩犯罪记录? 汴京之虎,此名号太过凶险。 这个凶险之人竟敢在履历中填写无犯罪记录? 撒谎,骗子! 文人果然皆是油滑之辈! 接着郑四郎将二十项 罪详细介绍,皆是打架滋事。 林姑娘心烦意乱,已听不进去,耳边嗡嗡作响,似有一群蚊虫环绕。 她不敢与他人对视,一直盯着赵公身后苏公之文稿。 “羞惭,虽苏公此般罪行累累与吾无关,但曾如此盲目认可于他,可见吾之判断力何其之差。” 看久了眼睛都有些花了,忽心中一动:“既然探查得苏公乃暴力惯犯,那依律直接解约便是,为何还要将其文稿示于众人?” “不对劲哦,”林姑娘忽来了精神:“此事恐非如此简单了结,赵公显然另有想法。” 林姑娘越想越觉有理,赵公主编似不打算解约,故而将文稿示于众人,这是欲在才华上为苏公寻个留下之借口? 依律有劣迹者不能签约,于是开会让众人附和此借口? 大宋官阶分明,但上级常不愿担责,凡事皆喜开会商议决定,实则是有锅拉着下属一同背负。 再者,此探查者言苏公因特殊缘由未能定罪,究竟是何特殊缘由呢? 思及此,林姑娘心定不少,周遭之声又传入耳中。 郑四郎仍在介绍那二十宗 罪,时间地点参与人数,乃至 结果,总之苏公不负众望,英勇好斗,胜多败少。 真是啰唆至极,林姑娘有些不耐烦了。 “无趣之极,何人关心这些,速速结束,将时间予赵公!” 实则对苏公而言,并非隐瞒罪行乱填履历。 他对大宋律法之理解有误,虽记忆中被官府盘查多次,但皆未定罪坐牢,所犯之事于他看来,类似违反些治安之规罢了,未犯罪何来犯罪记录。 而前主浑浑噩噩,从未觉自己有过错。 他非屡教不改,实乃不知好歹。 《大宋治安律》之 罪,与今之打架相似,处置方式不同,若致人伤亡则构成犯罪,但若双方因小事动手且无人受伤,即便报警,通常亦作为普通治安问题调解处置。 而大宋因过往之武士争斗风气,对此打击甚严,无论何因,只要以暴力手段个人对决便违反 罪,将可能被判处半年以上两年以下监禁。 对决即犯罪,此太过严苛,同窗之间争强斗狠动动手,汝便算吾 罪? 那太学之全体同窗岂不皆要受罚? 郑四郎此时解释了苏公外号之由来:“吾等寻到当年与苏公较为亲近之同窗,据其所言,之所以号曰汴京之虎,非因人品凶恶贪婪,而是因大宋之虎早已绝迹,似苏公这般人乃汴京之珍稀。” 这是何胡言?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竟知大宋之虎早已灭绝,莫非如今为浪子亦需如此有学识乎?” 林姑娘亦纳罕:“说了半晌,原来汴京之虎乃汴京之宝?这些人疯了不成?” 赵公此时垂下目光,不见其表情。 苏公尚有十次轻罪记录,至于《大宋轻罪律》,管辖范围甚广,稍不留意便可能留下犯罪记录。 比如强行插队可能罚款千两白银,外加一日拘留。 强行插队非强行插人,竟要罚千两,状元之赏银亦不过千两,就一插队之钱。 随地吐痰亦是犯罪,百两罚款外加犯罪记录一条。 至于未按规定时间清扫门前,那便是重罪了,最高可处三年以下监禁外加五千两白银以下罚款。 五千两白银罚款,还要蹲三年大牢,这真是将乱倒垃圾之人往绝路上逼。 故而所谓高素质,很大程度乃恐吓重罚所致。 不过苏公非因插队、吐痰或乱倒垃圾此类事,而是因各类投诉留下轻罪案底,绝大多数来自同窗家长。 郑四郎解释道:“苏公十五岁时,曾精心绘制过一套繁杂之机关,可于家中自行处理自身之琐事。 自行处理自身,全自动化,他命名为‘无暇器’。 此恐怖之设计于同窗中流传,于是不止一位家长惊恐地报官。 而后苏公对官府解释道,大宋每年有许多人孤独终老,亦有不少人死在屋中垃圾堆上,他担忧自己日后亦会孤独离世,一旦停止呼吸身体便开始变脏,与其如垃圾般等着他人处理不如自己动手……最好连灰都不剩。” 众人又笑起来,只是笑得自己都莫名其妙。 郑四郎继续道:“此事前后有多人投诉报案,因涉嫌妨碍人身安全,留下案底较多。 另外因他风评不佳,同窗家长以及邻里几乎零容忍,无论是同窗为其作绘画之模特,还是在家练习抚琴,皆曾被投诉 扰,亦因事实清晰而留下案底。” 鸡毛蒜皮太过啰嗦,林姑娘终是忍不住了:“郑先生,方才您言苏公因特殊缘由而免于追究责任,是何缘由呢?” 郑四郎被打断有些意外,但仍停止了讲述,从簿册中另取出两页纸:“他之所以能被免于处罚有两个缘由,其一,多数犯案在法定年龄之前,并未造成严重之实质损害,无法追究;再者他有此份精神鉴定,言因外祖父离世之打击,罹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乃一种心因性之病症,一旦发作自我控制能力受限。” 所有人再次面面相觑,这又是何缘由,堂中竟签了个患病之人? 林姑娘亦愕然,因是她所问,只好回应:“未曾料到……实难看出……” : 柳公笑出声来:“瞧不出来倒也寻常,此非绝症,至亲离世之痛,迟早能够平复。” 此时有人插话:“不过是外祖父亡故罢了,为此犯下十几桩决斗之罪,未免过于夸张。” 柳公斜睨那人一眼:“想必是众人的情感与承受之能各不相同,雪野公子显然是个颇为敏感之人。” 言罢,他又取出一页纸:“吾等亦走访了当地县衙,黑木大介捕头对雪野公子的情形甚是熟悉,有所介绍。” 黑木大介便是前些时日骑马冲撞了江川的那个巡捕头目。 “据黑木捕头所言,雪野公子当下与胞姐居于区内,没有父亲,其母长年于中原做事。” “近两三年来,雪野公子变化极大,与往昔判若两人,县衙未曾再接获与他相关的报案,甚至变得温文尔雅,颇具教养之态……” 这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最后柳公说道:“这些探查之材吾等已尽交与社中,以供诸位参阅。” 他的陈词已毕,鸟岛和彦转而又问雅美:“雅美姑娘,你在与雪野公子的接触之中,觉得他是何种人物?” 雅美禁不住站起身来:“我以为正常,雪野公子年少时或许因某种缘由较为……较为暴躁,不过在我与他接触的这些时日里,感觉他是个有涵养之人,而且积极进取……” 一时情绪激动,雅美深吸一口气,索性破釜沉舟:“既然雪野公子未曾被定罪,如今已然改过,那么曾经的不良少年创作有关不良少年的《热血高校》,也算是极大的卖点吧?” 此话说来似乎在理,江湖之中炒作浪子回头通常效果颇佳。 众人相互对望却无人言语,江川的画作挂于主编身后,不愿轻易舍弃的意思已然甚是明显,何必多言。 或许鸟岛主编亦是如此想法。 雅美接着道:“前日交稿之时,我提及手冢赏,雪野公子甚感兴趣,当即表示将参赛,今日下午便会将稿件带来予我一并审阅,甚是积极……” 鸟岛和彦招手示意她坐下,而后问道:“雪野未曾参加过手冢赏吗?” 雅美摇头:“未曾,他好似未曾参加过任何赛事,实则是个懵懂单纯之人。” 她也真是敢言,六本木之狼变成懵懂单纯之人,那些案底记录莫非是假的不成? 此时有人插嘴道:“或许因患病,将这世间看得简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