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月下舞(1/2)
顾为经在一个经过的木板码头边的路灯边,靠着栏杆坐下。</p>
他把手上的速写板放到一边,静静的看着远方。</p>
远方绵延的山丘,黑漆漆的土泥,墨灰色的树荫。</p>
四周很暗,顾为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也不清楚自己视线所望着的远方,到底是缺乏电力供应的城市,还是一整片连绵的山野丛林——只有一团朦胧的夜。</p>
天空倒是一点都不朦胧。</p>
甚至它清澈且明亮。</p>
硕大的月盘挂在夜幕的正上空,现在是月末,理论上应该是下弦月最小,光线被遮蔽的最多的时节。</p>
但它看上去真的很大,也很明亮。</p>
顾为经甚至可以看到,弯弯的月芽上黑色的斑点,那是月球上的环形山,看上去,却像是印染出的石版画。</p>
在月亮的四周,群星璀璨。</p>
没有比在这样寂静辽阔的夜色中静静的坐着,更能让人感受到疏离,也更能激发人们的想象力的了。</p>
在茫茫的天穹下,你才会意识到宇宙是何等巨大的事物。</p>
西河会馆是他的笼子。</p>
天体是这个星球上数以十亿个生灵的笼子。</p>
而宇宙,则是数万亿亿颗星球的笼子,连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飞行的光子都无法逃脱。光子射出的那一刻,连时间都会被拉慢,放缓,可它们就算快的能够射穿时间,却还是赶不上宇宙不断膨胀变大的速度。</p>
就像孙悟空翻了十万八千个能翻十万八千里的跟斗云,在如来佛祖看来,却不过是在自己的指尖蹦跳的顽皮小猴。</p>
这么一想,人就一下子会在无尽的空虚中,得到了一种古怪的满足感。</p>
一切抗争、一切奋斗、一切努力。</p>
无所谓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p>
因为一切皆是尘埃。</p>
也无所谓世上的人是好人、是坏人、是善良的人、还是邪恶的人。</p>
因为一切皆是尘埃。</p>
他虽在豪哥面前,只是一粒尘埃。</p>
然而如果你把世界的尺度拉的足够长,那么纵使是如同太阳一般燃烧的、宏大的、热烈的事物,也不过只是一粒尘埃。</p>
几十亿年的寿命,同样也只是无尽宇宙中的渺渺一瞬。</p>
终究。</p>
永恒的热寂将会吞没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火焰。</p>
热寂,不是温度的反义词,而是温度的归宿。热寂不是冷,它是寂,是灭,是——无。</p>
当年美猴王看向如来佛祖,大概便是此刻他差不多的心情吧?</p>
他感受到的不是五形山的重量,而是“无”的重量,压在他身上的也不是金、木、水、火、土五色五脉,而是万千须弥。</p>
并非金箍咒箍住了他的头颅,是这种渺小的感觉,定住了他的心。</p>
原来一切皆有定数。</p>
只有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合计两亿两千六百八十万年,才能享得玉皇大帝的福分。</p>
他没有。</p>
所以他只是一个不当人子,初世为人的畜生。</p>
所以他不管多么使尽混身解术,翻了多个个跟头,他也注定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掌心。</p>
西天取经。</p>
便是他的命,他的定数。</p>
所以,那个曾经的齐天大圣消失了,从五指山下归来的,是斗战胜佛。</p>
……</p>
“富贵功名,前缘早已分定,为人切莫欺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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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p>
你只会觉得很疲惫。</p>
你像是一粒微尘一样,受到风的牵引。你知道路都是被人设定好的,自由只是飞翔的幻象,微尘终究会被带去风让你去的方向。</p>
因此,你无论想往哪里跑都没有了意义。</p>
因此,你停下来,你想要去完全放空自己,你想要去睡一觉。</p>
“喵。”</p>
正当顾为经眼眸微垂,觉得地面很轻,空气很轻,自己的身体也很轻,一切都很轻,准备就这样靠着打一个小盹儿去的时候。</p>
一个沉甸甸,胖乎乎的东西落入了他的怀里。</p>
他感受到像是一辆重型卡车,从他的肚子碾压而过,差别没喘过气来。</p>
顾为经抬起眼帘。</p>
就看见阿旺的那张圆滚滚的大饼脸,正在昂着头,趴在他的胸口瞅着他看。</p>
“崽。今天晚上没有按时喂猫知道不,没有按时喂猫知道不!没有按时喂猫知道不!”</p>
顾为经从阿旺的身体姿态中,读出了这家伙大概是晚上的加餐没吃,饿了。</p>
他无奈的笑了笑。</p>
“过一会儿吧。过一会儿回去,我管那个管家要点鸡肉罐头什么的。”</p>
他轻声对阿旺说道。</p>
也不知道狸花猫听懂了没有。</p>
大概是听懂了吧。</p>
反正阿旺大王非常人性化的挥舞起猫猫拳,扇了顾为经一巴掌,然后扭搭着屁股,跑到一边的长椅上,趴下了。</p>
“呵。知道没有喂猫,在这里闲的装什么雕塑呢?小顾子,你得支楞起来啊!瞅瞅你那服务精神,本大王对你很失望。”</p>
蔻蔻就站在顾为经的身边,低头俯看着他。</p>
刚刚应该就是她把怀里的阿旺放到顾为经的身上的。</p>
如果酒井胜子在身边。</p>
大概她会劝说顾为经不要丧气,他们只是画家,所以……无论给谁画画,画家都只需要关心自己的画就行了。</p>
人世间有太多事情,是小小的画笔所无法决定,无法改变的事情。</p>
所以。</p>
他们没必要想那么多,既然无能为力,那么就去做好画笔可以决定,可以改变的事情。</p>
但蔻蔻没有劝说顾为经,没有安慰他。</p>
甚至蔻蔻连说一声“别难过”的意思都没有。</p>
蔻蔻小姐在学校里,就不是一个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画板上的乖学生,她更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絮絮叨叨,劝过来劝过去的人。</p>
面对被豪哥打击的丧气,恼羞成怒的扇了她一耳光的父亲。</p>
蔻蔻只会平静的把脸送过去,告诉他:“继续打,扇女儿一巴掌,谁不会?你今天要是能打死我,我倒反而看得起你!”</p>
“把你的真本事全都在我身上用出来。”</p>
要不然把她打死,要不然把自己打死,如果都没有勇气……那么就去认真的好好生活。</p>
她对顾为经笑笑。</p>
顾为经也对她很平静的笑笑。</p>
顾为经并不丧气,也一点也不恼羞成怒,他只是很困,无力而空虚。</p>
“谢谢你今天来——”</p>
蔻蔻伸出一根手指,示意顾为经闭嘴,她不想听这些婆婆妈妈,有的没的的话。</p>
她歪着头看向顾为经。</p>
“我是连续三年的菲茨的情人节舞会皇后。”她说。</p>
顾为经侧了一下头。</p>
蔻蔻小姐的思路总是跳跃的很快,他跟不太上对方的神转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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