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木性(1/2)

这三把刻刀,都是以前上课时所购买的。</p>

顾为经上的高中有过版画课开设,但是版画不是主课,在教学大纲里,它和雕塑课都放到了艺术通识鉴赏的课业分类中。</p>

十年级时。</p>

鉴赏课里有半学期上版画,半学期上雕塑。</p>

说是雕塑和版画。</p>

其实也主要停留在名家作品图片鉴赏,揉揉泥塑,学一些基础的刀法的地步。</p>

雕刻课像玩橡皮泥的手工游戏多过于像雕塑学习,而版画刻上刻出来的东西,与其说是版画,不如说是刻的萝卜章,橡皮章。</p>

顾为经原本系统面版上,那零星几点的版画经验值就是这么来的。</p>

抽屉里放着的当时用的这三把工具。</p>

都是最为基础的型号。</p>

两把三角刮刀、一把平头刮刀,一些进阶使用的圆口刀、斜口刀,以及波浪纹的弧形刀,家里根本就没有备着。</p>

对于顾为经此前的版画水平来说,完全就用不上,没有这个必要。</p>

而对于现在有了传奇级的版画技法加持的他来说。</p>

用什么工具也都无所谓了。</p>

这肯定不是说,顾为经已经到了武侠里,飞花落叶皆可为剑,皆可为刻刀的地步。</p>

这就太扯了。</p>

趁手的刀具还是必要的。</p>

要是什么工具都没有,就盯着一块料子硬刻。</p>

吴中刻画绝技的传人陆子冈技法再高,再有丰富的雕刻经验也不顶事,总不能拿牙去啃吧。</p>

去请桃花岛高徒陆乘风,看看能不能来两手“弹指神通”都更加靠谱一点。</p>

特别的刀法,特别的线条,也只有用合适的刻刀才能做出来,就像泼墨大字书法,就要用如椽大笔来写。</p>

非用勾线狼毫细笔去写大字狂草。</p>

便是强人所难。</p>

但对于得了传奇级技法的顾为经来说,绝大多数普通的刻法,对刀具的依赖性已然不大。</p>

能不能做到“传奇”级的水平是一码事。</p>

仅靠手中的一把刻刀。</p>

他的发挥空间,就已经胜过无数庸碌匠人。</p>

顾为经挑了一把刀锋两侧高,中间低,刃口呈现v字形的三角刻刀出来。</p>

持刀如持笔。</p>

他看着抽屉里放着的几块手掌见方的软橡皮几秒钟,便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旁处。</p>

橡皮的质地太软。</p>

刻出来的作品既凸显不出刀痕的锋锐,缺乏了“刀气”,又没有木料刻版天然纹理清新自然的木味。</p>

最大的优点就是极其容易上手。</p>

刻起来几乎不费任何力气,适合让学生培养雕刻兴趣。</p>

玩橡皮版画在严肃的艺术领域,终究是有所上限的。</p>

不是一定玩不出彩,但就像彩铅画、蜡笔画一般,都太过小众了。</p>

有了传奇级版画技法的加持,哪怕只是信手练习,顾为经对继续和以前那样小孩子过家家式的刻法,也已经提不起了太多兴趣。</p>

目光在书房里扫过了一圈。</p>

最后。</p>

他的视线落在阿旺扭动的屁股……下面的大茶墩上。</p>

茶墩</p>

随着心念意动,顾为经几乎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把这只茶墩当作雕刻原料时,需要注意的各处细节。</p>

“这个茶墩的木性……”顾为经挑眉思考着。</p>

站在一颗无忧无虑快乐生长的树的角度——</p>

就算风吹雪打,日晒雨淋,偶尔还会有野兽猿猴、或者顾老头这样的狗日的在它身上尿尿。</p>

但人家肯定是万般不乐意某一天,被拉出去锯了做什么木雕工艺品、雕刻板画或者茶桌茶案的。</p>

所以它的生长一定遵从的不是雕刻家的喜好,而是天生地养的自然规律。</p>

如何吸收水分,如何将水分与营养物质都保持在木料的内部,如何塑造自己的“身体”用以对抗昆虫、微生物引起的威胁。</p>

怎么既对抗四周的不利因素,又和整片环境融为一体,相融共生。</p>

这样的“自然规律”,就是雕刻家们嘴里所说的“木味”、“木性”。</p>

拥有木性,是木版画相比起可以通过蚀刻法将花纹阴影做的更加细腻精致的石版画和铜板画最大的优势所在。</p>

版画永远不能创造木性。</p>

最好的艺术家所能做到的事情,也是在发挥木性,保留木性。</p>

比如说日本的浮世绘。</p>

它的艺术哲学便在于“顺势而为”。</p>

由于用刻刀比用画笔难度更大,更吃经验,且没有容错空间。线条必须要流畅、明快,一气呵成。</p>

雕刻时任何的弯曲和抖动,都会立刻毁掉一整幅作品。</p>

因此渐渐的,很多浮世绘的匠人反其道而行之。</p>

他们不再去过分的追求多么精湛的刀艺,细密的线条和复杂的笔触。</p>

反而注重尽可能的去还原保存最后印出来成品色彩之下,对那些木质纹理质感的表达。</p>

用清新的自然木性,取代后天刀工上的难点。</p>

《子冈刻法心经》,这项技能带给顾为经的经验里,不包含版画用不到的玉器行当的解石、切石、点翠镶嵌的技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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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如何判断木性,木料的方面的内容,却是出奇的多。</p>

刻法不只关乎于刻刀。</p>

在真正的大师眼中,早在挑选底料的那一刻,雕刻便已经开始了。</p>

“树龄20年,春季砍伐,约莫在四五月份的样子,最多不超过六月。”</p>

顾为经脑海中转过这个判断。</p>

就算是从同一颗树上取下来的木料,来自大树的不同部位,木性也会有着天壤之别。</p>

甚至冬天和夏天,环境温度不同,最后雕刻出来的效果也会完全不同。</p>

从科学角度来说,大概和树木细胞的分裂速度,形成层的季节活动有关。</p>

在陆子冈的年代,肯定不懂什么细胞学、植物学,而是通过成千上万次的上手实操所总结出来经验。</p>

实践所得来的答案,是世界上最不会骗人的东西。</p>

顾为经知道春夏两季所砍伐而来的木料,木性“滑润而黏稠”。</p>

春季的木料会更“润”些。</p>

夏季的木料会更“沙”一些。</p>

而秋冬两季所砍伐得到的木料,木性则“坚硬紧实”,下刀的阻力会更大。</p>

这种性质的改变有好有坏。</p>

同样的刻法,同品种的树木。</p>

春天的树做出来木味更重,而冬天的树,做出来的雕刻“刀味”会更锋利。</p>

只有一点,需要格外注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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