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吃人的世道（1/2）

老妪继续的道，“有些孝顺的，上山送饭的时候，会站在洞口边上陪着说说话，毕竟这瓦罐坟里，实在是太无聊也太恐怖了。”</p>

“但也有一些不孝的，嫌送饭麻烦，第一天就将洞口的青砖砌完了，封死了洞口。”</p>

如死一般的沉默，席卷着整个山林。</p>

这一刻，几乎所有的疑惑，睢阳郡老人的失踪率，死亡率，全都得到了答案。</p>

绿萝和上官婉儿不说话了。</p>

如老妪所说，她被誉为不祥之人，单单的钱财，压根就没用，只要她活着。</p>

那家里的一切不顺，甚至一切苦难，她都将是罪魁祸首！</p>

她出门，也将遭受村民的指指点点。</p>

高阳看了一眼洞口堆砌的五块青砖，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老人家你的儿子，倒算其中孝顺的。”</p>

老妪的声音听不出悲喜。</p>

“那是自然，但也不尽然，刚送进来的前两天，十分孝顺，还算于心不忍，送饭上来的时候，还会陪老身聊聊天。”</p>

“诸如张三家的鸡被偷了，王五家的孩子掉进了粪坑，但后来，或许是忙吧，或许是有自己的事要做，便也越来越敷衍，越来越不耐烦。”</p>

“不过那大白米饭，倒是挺香的！”</p>

“可谁又能不怕死呢？”</p>

“我爬了出去，先是去了大儿子那，大儿子见到我很是恼怒，就仿佛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将我打了出来。”</p>

“我去了三儿子家，他大门紧闭，任由我怎么哀求，也不开门。”</p>

“小女儿以前说一定养老身，但看到老身，就像是看到了瘟神一般，说我会给家里带来霉运，也将我打了出来。”</p>

“他们以前，可不是这样的。”</p>

瓦罐坟外，秋风呼啸。</p>

众人一阵无声。</p>

唯有老妪的声音响彻起来。</p>

“他们以前，很好吗？”</p>

高阳低声问道。</p>

老妪待在瓦罐坟中，蜷缩成一团，但听到这话，一双昏暗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p>

纵然高阳看不到，她也重重的点了点头。</p>

“很好！”</p>

接着，她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诉说着以往。</p>

那是她的一生。</p>

她年轻时，长的极为漂亮，因为爱情，不惜远嫁给瓦罐山下的一户人家，日子虽然穷了点，但也还算凑合。</p>

生活嘛，虽然苦到想哭，但咬咬牙也就过去了。</p>

但好景不长，那时天下不太平，战争来临，她的丈夫很不幸，被迫参军。</p>

从未上过战场，也没有厮杀的经验，因此直接就成了炮灰，只留下了她，以及四个几岁的孩子。</p>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剩下四个孩子嗷嗷待哺，她成了寡妇，因为相貌，也免不了一些男人说的天花乱坠，要娶她回家，让她享清福。</p>

但她都拒绝了。</p>

不为别的，就是很有些担心，她若是嫁给了别人，那就又要生孩子，她怕自己这几个孩子受了委屈。</p>

有人放言，她一个小寡妇，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她肯定活不下去，孩子也会被活生生饿死！</p>

可她做到了，她没有饿死一个孩子。</p>

在那个兵荒马乱，动辄天灾，还有当地大族放贷的时代，甚至老妪自己都不记得，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p>

可能是一场奇迹吧，但也可能是力气不如男子，那便早一点出门，更早一点的起床干活。</p>

也或许是双手起着水泡仍旧握着锄头，一锄头一锄头的下去，水泡因和锄头摩擦用力，所以破开再长，周而复始这个过程。</p>

也或许是吃的是草，挤的是奶，那一句又一句的娘不饿，你们吃，娘喜欢吃鱼尾，日日饿的捂着胃，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p>

生活很苦，但只要看着自己的几个娃娃茁壮成长，她的心底就有一股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p>

四个孩子，等她老了以后，孩子长大以后，一个孩子给她一点米，都能给她养老了。</p>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娃娃们也一个个长大。</p>

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家，有了自己的孩子。</p>

她也是发自心底的高兴，老大结婚时，她一时高兴，给了辛苦许久存下的二两银子。</p>

大儿媳和大儿子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说要养她一辈子，说什么狗屁瓦罐坟，老人吃后人福泽，他们可不信！</p>

她也高兴不已。</p>

但随之而来，她意识到了问题。</p>

大儿子给了这么多，那其余子女怎么办？</p>

于是，她再次扛起了锄头，日出而做，日落而归，但归来，她还要借助着煤油灯，纳几双厚鞋底，一半是给孩子的，一半是拿去卖的。</p>

虽然便宜，但好歹是钱不是？</p>

好不容易，三个儿子全都成家了，她做到了不偏不倚，接着小女儿也要嫁人，虽然许多人家重男轻女，但她却一视同仁。</p>

都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还分个三六九等了？</p>

她要给小女儿，置办点嫁妆，可别让夫家瞧不起了！</p>

所以她又咬了咬牙，继续劳作干活。</p>

再后来，她真的老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干不动了，她开始在家带孙子，烧菜做饭，但也乐在其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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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她的年龄越来越大，快到六十岁。</p>

都说六十岁才是不祥之人，但她还没到六十岁呢，可大儿子干活把脚摔了，儿媳妇怨她，骂她老不死的，这一切都因为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