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暗涌(1/1)

洪济吾不再说话,也不再站着,而是坐了下来,与刘清明的目光相遇,充满深意。 突然的安静,气氛霎时有些怪异。 刘清明知机,笑问道:“洪殿主,我等月初请见,无奈缘分薄,不期月末竟见上了。不知何故拒我等于月初,可否告知。” “斩福司尊者之名,即便避居山野,我亦有所耳闻。只是,福圣殿超然于风云谷之外,不理事务,你我亦素无纠葛。尊者来此逾二十年,往年不见,何故今年非要请见,你可否告知于我何故?” 洪济吾先是拦了左使一道,又阻了刘清明一道,现在更是一派恬然,无悲无喜。 到他这位置,手底下不知道藏着多少老怪物,哪个不长眼的敢惹? 瞧人家这行事,真爽快! 一旁的张礼来暗道,今日戏码之精彩,早知道该让他的翠翠过来跟着学,回去演了一定会生出无数的乐子。 他看向刘清明,这人怎么盯上惹上福圣殿了?人家超然此间,不搭理你,根本不需要理由。 刘清明脸上浮出一道神秘莫测的微笑,“既然洪殿主诚心问于我,我就直说了。半年前,斩福司中人不少人死于两个神秘人之手,幸存之人回报与我一物,乃是福圣殿的令牌。” 刘清明将令牌示之众人,又给了张礼来一道眼色,希望他接下去。 当着左使就提这个,莫非是为了送他上无因山? 忙着看戏的张礼来,装作茫然的样子瞥向万无忧,他可不想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跟着掺合。 一直注意动静的万无忧起身接过令牌,端详数十息。 “正面青圣振翅欲飞,反面福圣殿宇刻于其上,采无因山上特有的奇银石制成,除了福圣殿内的人,再无人拿到,确是福圣殿令牌无疑。” 张礼来诧异于万无忧突然接话,这个家伙一向让自己出头,什么时候反过来了,他刚才的猜测恐怕全错了。 或许他也知道内情,只是跟伪君子一起瞒着自己,那可不行! 仿佛惊醒一般,抢过万无忧手里的福圣殿令牌,看向洪济吾,“殿主,福圣殿改规矩了,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了吗?” 他手里耍着令牌,一脸喜色,“那可太好了,我之前就想入福圣殿,就是因为出入不自由这条才放弃的。如今规矩改了,甚好!曲左使,你和洪殿主都是老相识,不如你帮我跟他说说情,给我留个位置。” 曲临安别有意味地望着洪济吾,“胡说八道,福圣殿的规矩只有福圣能改!张礼来,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里寻洪殿主开心。若是不想当圣侍,我现在就成全你,福寿山底下一堆人嗷嗷叫唤着想上位。” 洪济吾看着张礼来手里的令牌,露出狠戾的目光,很快又归于浑浊,“哦,我看看!” 刘清明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洪济吾,见他要看令牌,从张礼来手里拿过令牌,捧到了洪济吾身边。 洪济吾欲伸手时,他又转身把令牌递给了曲临安。 “殿主,我迟早会物归原主,不如让左使见证一番,免得惹出误会。” 洪济吾的脸色顿时很难看,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看向曲临安,等他一个解释。 曲临安接过令牌,眼睛却盯着刘清明,轻笑道:“依我看,一张令牌代表不了什么。我记得每年福圣殿都会向成都于天那边送出一百人,不如查查成都于天那边出了何事。” 他又转向洪济吾,脸上浮出不豫的神色,“这两个小辈不懂事,外头捡到一张令牌就急着上门,大呼小叫不说,还敢拿福圣殿的规矩开玩笑。” 曲临安以灵力压向两人,怒道:“刘清明、张礼来,你们两个速速与洪殿主赔罪。” 承受重压的两人脸色涨红,不置一词。 洪济吾挥手, “何至于此,我不喜欢这些虚情。刘尊者,井水河水秋毫无犯,不见亦无故。” 见曲临安的威压收了回去,复又语气强硬道:“我等久不出世,与门内又无寸功,何德何能得令一呼万从、手腕高明的小辈尊崇。虽说福圣殿令牌之事事关重大,可斩福司尊者一向热心权事,慕尊威弱,威风惯了,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不合适。” “不过,本殿主还得道谢一番,若不是尊者拿着令牌找上门,我竟不知道福圣殿的令牌遗落在外。” 他又拱手一礼,令人摸不清想表达什么,看向刘清明的神色有些难辩,刘清明亦毫不畏惧地看了回去。 两不相让,张礼来颇觉心惊肉跳。 刘清明估计这是又找到事关李家的新证据了,不然不可能把尾巴翘这么高,一点不退。这人从来目标清晰,要对付的也只有一个人。 他看向对面的李千秋,又看看远处金光闪闪的福圣像,一时觉得也许是自己糊涂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千秋突然插了进来,“洪殿主,福圣殿辅佐净福堂守住成都于天,风云谷才能高枕无忧,怎么能说寸功未有。我听说这几年那里不太平,可能是有隐者遭遇不测,落下了令牌。” 他迎着对面打量的目光,似玩笑似怪罪道:“刘师兄,今日你大失分寸。” 洪济吾脸色和缓,对着李千秋道,“享福堂尊者眼明心亮,为我福圣殿正名,我很欣赏。只是我等谨守守福圣的规矩,扶危济弱,匡助宗门,不敢言功。正如李家,心为宗门,却遭猜忌,背负了诸多骂名,被一踩再踩,为那些营勾小人造了青云梯。” 此话一出,事涉自家忌讳事,李千秋不敢接话,面色尴尬。 已经过去几十年,今天竟然还有为李家之事叫屈的,怕是从井里爬出来的,长见识了。 其他人都沉默了。 良久,刘清明状似无意道:“我有一惑,人筑高墙,不可攀,若是风来,如何进?” 万无忧回道:“风随客入,非之属风,不入!” 曲临安叹息一声,说道:“往事已矣,洪殿主慎言。我知你历来不惯门内诸多人事,误会重重,所以主动求退入了无因山。到如今仍不改前非,今日刘清明只是拿出了一块令牌,并无他意,你何必偎花踩叶,旧事重申。” 不是不知场面暗潮汹涌,只是还没入无因山,不能断官司太偏。他将手里的令牌扔向了洪济吾,洪济吾一愣,快速收了回去。 刘清明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听到这话,立刻分辩道:“洪殿主,今日之问,我并无他意。” 曲临安又叹息一声,责怪道:“你啊,终归是太年轻。有些事情睁眼闭眼,不去深究,才能走得更远。” “多谢左使教诲!晚辈自当静思己过,重缕分寸。” 哼,这话听听就得了,大家心知肚明。 “如今下了福寿山,不过一介闲居之人,我无意干涉风云谷四堂一司的内务,只是怕你们年轻,不明白刀刃过利易伤己的道理。凡事都要慢慢磨,水磨功夫考验到了,自然成。” 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楚的,这也不单单是他的意思,也是长老会不少人的口风。 “风云谷这几十年一直动荡,好不容易安静十来年,突然又开始动作频频。远的不说,就你们在尊者收徒这事,取消和恢复都闹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意味什么?”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下面的五个人,语气严厉道:“这意味着你们五人心思不一,各怀鬼胎,所以才搞出了这么多事。你们啊,自此以后,该进的进,该退的退,各守分寸,自省自担,也不枉费我在这里多费唇舌。” “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是!”五人齐齐站起来回应。 位尊压人,张礼来望着远处的金光,心里怪这左使无趣,他们都两百来岁的人,还被如此训诫,若是被小辈们撞见,多伤面子。 明里暗里先捧后贬,来这里养病是假,给刘清明找不痛快才是真。 场面彻底冷了下去,曲临安、洪济吾闭目养神,四堂一司各人盯着眼前的案几,一脸凝重,仿佛案几上有大事发生。 入耳福音深,原是天讯来,福圣殿的钟声响起。众人回过味来,这是秘境重新开启的信号。 张礼来看了一眼万无忧,神情激动。 抢徒弟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其他人重新调整了姿势,面色平静中透着几丝威严,看向金光处……不知谁会第一个掉下来。 两刻钟后,张礼来实在坐不住了,低声抱怨道:“这都过了时辰了,怎么还不见人出来?莫不是秘境里出事了?待我查看一番。” 他一道灵光过去,又收了回来,“来了,来了!” 随着他激动的大嗓门,金光开始撕裂,有重物坠下。